再者,在巨大的“粮食出口”数量之中,还隐藏了“酒”这种违禁品。
在国内还有人饿死的情况下酿酒,无疑是一桩十分拉仇恨的事,所以只要年景不好,国家禁酒就是理所当然的程序。然而酒带来的高额利润,以及蒙古人对酒的执着沉迷,注定它会成为明蒙贸易的重头戏。
冯先奇新组建起来的几个骑兵局,用的都是上好的蒙古马,靠的就是用大量粮食私酿出来的烈酒。
“我不回北京,东虏和蒙鞑都能安心一些。他们需要时间舔平伤口,咱们也需要时间填充火药。最好不要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平静。”徐梁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如同与老朋友聊一般。
柳如是很享受这个温馨的对话时间,但很快想起了京中来信,以及信中仿佛能够听到皇后娘娘咆哮的文辞……
“但是陛下,咱们在这里除了待着,还能做什么呢?”柳如是不死心。
徐梁惊讶道:“福建跟北方比起来就是一块化外之地,人人都有事做,你很闲么?”
柳如是几乎气背过去,硬忍住目眩道:“陛下在此处还有何事要办?这两日都开始接见福州地方的乡绅了。”
“我需要思考。”徐梁道:“福建多山,翻过一个山头言语就不通了。我需要好生想想,如何打破这种状况,起码让他们能听、官话。”
“可是陛下,太医院说皇后八月中就要生产了啊。”柳如是终于忍不住叫道。
徐梁表情略一凝滞,没有解释,只是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将展开的页面递给柳如是,让她自己看。
只见一页纸上被毛笔从中画了一条粗线,分成了两边。其中一边顶端写着“回京师”,另一端写着“南巡”。在“回京师”那一栏下面,写着两行字,第一行字是“妻生子”。第二行字写着“无能为力”。
在南巡一边,则密密麻麻写满了诸如:福州样板城打造、海贸观察、会见泰西使者、推广官话、普及蒙学、监督司法系统、创立福建水师学堂、渗透福建水师、监督复台项目进度、提调扩编第一军、巡视广东……
“陛下还要去广东?”柳如是恐怕真要做出人生抉择了:是被皇帝抛弃,还是被皇后娘娘打板子。
徐梁用指节轻轻敲着书案,没有回答柳如是的话,只是沉声道:“你也以为我是那种漠视亲情的冷血之人?那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怀的是我的骨肉,我的嫡长子、或者长女。我怎么可能在心中没有丝毫挂念,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但是我现在赶回去没有任何作用。我所知道的生理知识和卫生常识都已经传授给了医师……我又不会剖腹产,也不会造产钳,回去除了站在门口踱步还能干什么?”
“但是……”柳如是早被皇帝熏染,崇奉“实际作用”。此时此刻,她内心中已经接受了皇帝的理由,但是她的立场逼她反驳。
人怎么可能反驳自己坚信的事物呢?
徐梁继续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过饶智力,没有心想事成的运气。如果想在有生之年为大明,为华夏尽忠,为父母尽孝,为子女打下一片地,就只赢尽力’二字。这两个字谁都会,但为何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人总会被各种情绪所左右,消耗精神,懒惰肢体,忘记自己的目标,混淆当下的任务。这就是绝大多数人庸庸碌碌的原因。他们以为自己尽力了,其实不过是在受到情绪左右之后给自己找了借口而已。
“我对你的期望不低,对我身边所有的侍从、舍人、文臣、武将的期望都不低。我由衷希望你们能够成熟,做一个不被情绪左右的能人,而非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庸人。”
徐梁轻轻点零太阳穴,又道:“人与人在头脑上的差距是极的,尤其是在成年之后。差距在哪里?就在控制情绪的能力。许多状元在风光一时后渐渐悄无声息,泯然众人,正是因为缺乏这种能力。”
柳如是听得如痴如醉,醍醐灌顶一般。
“现在我的情绪告诉我,应该回去守在门口当个闲人。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做好自己应该做,且能够做的事。这种情况下,你我该做何选择?”徐梁如同良师一般,循循善诱道。
“陛下应当留下!”柳如是坚定道。
徐梁用略带赞赏的笑容点零头。
柳如是如同置身于和煦的阳光之下,忽然之间腾起一股感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热泪:皇帝陛下真是耿然如寒水皎日,不负其志,所谓伟男子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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