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过家家(1 / 2)

 灰风不是第一次体会被“自己”注视的感觉。

她的本质是无数纳米机器人的集合,当下伴随左吴冒险的也不是她的全部;其绝大部分的机群依旧在燎原本土,执行着游牧大汗亲自下达的神秘任务。

这边的灰风不知道那神秘人物是什么,也不知道那边的机群付出了什么样的行动。

这是灰风小小的一个弱点——她作为远古的可怖造物能够拟态出近乎一切东西,包括独立的“人格”。

可两个机群只要相隔距离稍远,她便无法再保持人格的同一性;或许是“人格”这种东西,对灰风自己来说也有些特殊的缘故。

两个机群,两个人格——某种意义上这样的灰风已经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证据就是现在即便大汗下令,让目前正陪着左吴冒险的灰风去回归到那个较大机群中的话,她是有些微妙的不愿意的。

只是对目前的灰风来说,效忠燎原的誓言仍然沉重,大汗真的下达这种命令的话,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服从。

嘿,灰风自嘲,简直像被命令着去死一样;不知道那个更大的机群会不会有差不多的想法。

此时。

脚下星球的复原与倒带进入了尾声,每一粒粉末都回归了其最初的位置;崩塌的光秃秃山峰恢复刀子般的嶙峋,坑坑洼洼的大海再次碧波粼粼。

对于灰风来说,这大概是她腐肉颗粒的飞溅。

在颗粒按照预定程式勉强激活时,灰风也在这些无法为自己再次使用的纳米造物中提取到了想要的信息。

只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也随着粉末尘暴的平息而悄然消失了。

该是因为此方世界的灰风,也只能在这些“半腐之肉”因为既定程序被激活时,才能知晓这边正在发生着什么事。

灰风点头,脑海中针对这颗星球所收集的信息已经足够多,又缓缓落到地上,品味这那道视线中蕴含的情绪。

如何?这方世界的我自己,你也对我有兴趣吗?

她往身边的不远处看了一眼,那刚刚恢复如同尖刀般的嶙峋山顶,

……

怀揣着收集而来的情报,灰风轻轻跳着回到山洞,颇为愉快地找到左吴,说着自己的发现。

左吴边听边点头,余光能看到姬稚因为安心而困倦,在一点一点地头,还有她红红的脸蛋;不远处,戎良渊在失落的策展人中穿梭,谈笑中记下一条又一条录音。

那燃起的小火堆还未熄灭,左吴甚至又拿出了几个面罩,空放氧气,让火堆燃烧得更加明亮。

它是策展人眼中灿烂无比的烟火,有它的映照,戎良渊的工作也会容易些——

当下的策展人不知道的东西还太多,连“皇帝”这个词都只是在戎良渊的鼓动下了解了这个读音,他们不知道今后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抉择。

灰风还在说,她小小的身体伴随着摇曳的火光一晃一晃。

明明她是效忠于燎原的造物,左吴却莫名觉得这样的关系最能让自己放松。

互相合作,却互不统属。

如果可以的话,左吴甚至不想要任何人的效忠——权力与义务向来等价,对方效忠自己,那自己就该对对方施以回报。

比如这些失落的策展人,他们给了自己节日的氛围,自己便为他们提供明亮的火焰。

左吴自嘲,小小的火堆对自己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它如此渺小,小到根本不配“皇帝”的头衔。

享受火光的策展人只是因为失落才如此容易被满足,可以后呢?他们找回先辈的科技和连银河都快装不下的求知欲后呢?

当前的自己一穷二白;帝联消失无踪,与之替换的宇宙碎片更不知道深处的情况究竟是什么;这样的自己又拿得出什么样的回报?

许以虚无缥缈的未来?给他们画个大饼?

左吴讨厌这样,用虚无缥缈的承诺去换取实实在在的利益,这对其余帝王来说只是信手拈来的必备技能,但对现在的左吴来说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负担。

可能是之前自由自在,不统属于任何事物,不会被任何存在定义的轻松生活过得太久了吧。

如果可以。

左吴多希望能在当着这个“皇帝”,找回帝联后,对境内的所有臣民宣告,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效忠。

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我的麾下好好生活,去寻找属于各自的美好结局,这便够了……

星际时代的皇帝制度不就该是如此吗?

疆域偌大,皇帝对居民来说在得太远;而星际政权的庞大和稳定,在正常情况下也该能消弭普通居民这辈子所会感受到的任何冲击。

只需要好好生活,不需要对皇帝效忠,不需要“爱国”,这便是对自己乃至政权能做出的最大贡献。

我也能轻松一些。

可惜这样的想法太过天真,天真到说出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以及这想法看似美好,更有可能是自己的懒散作祟。

左吴摇摇头,有些自嘲。

可灰风见状,却是眼睛一瞪,龇牙,伸手捏了下左吴的鼻子:“唔嗯!你是不是在分心,压根没听我仔细说!”

他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地否认:“不是,我听得可仔细了。”

“真的?”

灰风抱手,歪头,狐疑:“那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事情呗!”

左吴抓抓头发:“你说你读取了这里腐肉中留存的信息,其中有些尚且需要破译,有些却能直接知道意思……”

“这是我五分钟前的主题,你果然是在元神出窍……不对,是神游天外!”

灰风抓狂,指甲瞬间拟态出了许许多多危险的工具,比如针、锥子、爪子之类,恨不得将它们直接箍进左吴的太阳穴中。

但她还是忍住,呼吸,平稳情绪,拟态出了个温和又灿烂的微笑:

“你看看,我敢打赌咱们旁边这些孩子,都能轻松复述出刚刚我讲的事情究竟有多重要?”

策展人的孩子们似乎有着天生的强大好奇心,早就围拢上来,如痴如醉地听着灰风的话语。

即便她讲的大半是些叫人听不懂的专有名词,还有些叫人难记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