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尽人事(2 / 2)

他们本该是湛蓝和碧绿争斗结果的见证者的,同瓦勒利一起见证自己全族的命运。</p>

所以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在一切都在进行,根本没有尘埃落定前,便因“援军”的炮火而覆灭。</p>

如此荒诞,将一切抗争的意义所抵消的荒诞,如此没有意义。</p>

“……我不甘心。”</p>

瓦勒利喃喃,只是这话没有对着任何人说,似乎只是一句抱怨,却更像对命运的低声诅咒。</p>

这喃喃也像敲响在金棉脑海中的钟声,她抬头,一瞬间觉得自己同瓦勒利如此有共鸣——莺歌索不也是这样哪怕是左吴贵为皇帝,新帝联也建起,却再无任何莺歌索幸存者的消息传来。</p>

首领的挣扎好像全然做了无用功,什么让莺歌索的幸存者记得自己是击毁过巨构的文明,什么让大家往后在星海中昂首挺胸?全然灭亡,没有一个幸存,这一切不都是空话?</p>

确实该不甘心。</p>

金棉摇头,从未觉得情绪能在自己心中如此激荡,不甘与忿怨几乎要从心中溢出,压抑不住。</p>

列维娜却轻轻扯了一下她的尾巴,金棉转头哈气,冲精灵毫不客气的怒目而视。</p>

“呜哇,别激动,你看看。”</p>

精灵只是耸肩,摆弄几下,将她用高维之眼看到的视野共享给了金棉看。</p>

兽人小姐瞪大眼睛,有无形的身影在瓦勒利身边萦绕,自己身边也有,这些身影好像攀附上了自己的毛皮。</p>

“是维度恶魔,”精灵低声,好像害怕将他们惊扰:“维度恶魔有撩拨人心的能力,现在看来,无论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都会被他们极大强化,金棉,你的忿怨也是被恶魔们撩拨起来的。”</p>

兽人小姐下意识捂住心口,尖爪几乎嵌进皮肉,可升腾而起的忿怨越来越强烈,根本抑制不住,只能咬牙:“……抱歉喵,我尽量克服。”</p>

“不要克服!”没想到列维娜抓住了她的肩膀:“记住这种感觉,因为你体内的创神檄文可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有活力,这一定是你的机会!”</p>

金棉愣住,下意识指向瓦勒利:“那她呢?”</p>

“这种时候还想着她,你真是……”</p>

列维娜偏头,却是饶有兴致的笑:</p>

“我开始对维度恶魔感兴趣了,他们居然这么公平,平等的加强着所有生灵的情绪,所以我想,这对瓦勒利来说一定是好事,对老板还有黛拉来说也会是好事。”</p>

金棉一下子没转过弯来:“那虫群的情绪不会被维度恶魔增强吗?”</p>

“虫群的意识连醒都没醒,哪来的什么可以被增强的情绪?”精灵耸肩:“与之相反,那些被上传的意识,可是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呢。”</p>

金棉回头。</p>

确实,无形的身影渗入图书馆的幕墙中,已经和翠绿平分秋色了许久,开始略显颓势的湛蓝像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般,开始高歌勐进;靠着本能活动的虫群意识丢盔卸甲,正节节败退。</p>

图书馆内。</p>

孩童的脸色亮起,老人们也停下了手上整理同胞肉身的动作,只是因为这湛蓝如此亮眼,提振人的心气。</p>

自己的文明将要胜利了吗?侵略者终究要被自己人给赶回去了吗?</p>

不知自谁开始。</p>

稚嫩的和苍老的声音在同胞的尸横遍野中零零星星的响起,在寂静的空间中相遇,是如此微弱的欢呼声。</p>

他们通过欢呼声确认了彼此的存活,老人和孩子踉跄站起,越过同胞的尸身,想要同彼此汇合。</p>

然后一起为自己的文明将获得的胜利欢呼。</p>

他们全然不知在胜负分出前,所谓支援兵团用以歼灭的攻击将先一步来临,将会让胜负的结果同这小小的欢呼一起掐灭。</p>

真是不甘心。</p>

瓦勒利心中的不甘心来到了临界点。</p>

她擦擦眼睛,低笑,忽然瞥了眼周遭的:“哈,沃尔夫,你把我留到这最后一刻,就是预料到这情况了吗?不可能,你只是对我偏心而已,哈哈!”</p>

“也好,这救援兵团是你求来的,现在酿成了祸事;可我又是被你留下的,还好有我,可以做些什么……没错的,你带着所有人都尽了人事,却留下了我,这不公平。”</p>

“我也应该做些什么的,该听天命的不是我,留下我算什么事?”</p>

金棉上前,想说什么,却被瓦勒利挥手打断:</p>

“金棉小姐,你该羡慕我的,因为我还能为我的家园做些什么,这可是你再也完成不了的事情了啊……只是我能拜托你吗?以后教一教我们的孩子怎么用这台望远镜,这样就够了。”</p>

兽人小姐被呛住,一时不知道该怒还是该忧;瓦勒利却没给自己多余的时间,走到一台金属身躯前,笑道:“啊哈,我觉得这是之前沃尔夫用的那台!”</p>

她的声音还在回荡。</p>

其肉身便软软倒下。</p>

金属身躯动起,又是飞快,往仅存的幸存者那边跃去。</p>

它的目标是幸存下的老人,同孩子们满满的天真烂漫不一样,老人既然会为年轻人同胞的肉身整理衣物,便说明他们心中还有一个想法——</p>

照顾年轻人,照顾后代。</p>

支援兵团的炮火临近。</p>

一个个老人又被瓦勒利的机械身躯抓住,但此刻,他们彷若心灵相通般,配合得无比默契。</p>

老人也完成了意识上传,进入了金属身躯中;孩童们震惊的发现同自己汇合的是这些机械造物。</p>

孩童被惊吓,想逃跑,却一对一的被金属身躯揽进了怀中。</p>

金棉和列维娜也用小灰的机群张开了防御。</p>

支援兵团的炮火落下。</p>

已经因为意识的争斗而脆弱无比的图书馆被瞬间击碎,化为晶莹的星点。</p>

可属于知识管理者的机械身躯却扛住了这炮火,同样保护住了怀中的孩童。</p>

当火光散去时。</p>

依旧被金属身躯护在怀中的孩童们惊魂未定,却根本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的安危,下意识往旁边一瞥。</p>

整个图书馆已经全被轰散成晶莹的碎片,大大小小散落四周,却皆是湛蓝,再也没有一点翠绿的痕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