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我想听你唱歌呢?”莉奈良子心绪荡漾,把这孩子往自己身旁拉了拉,半边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
“我会为良子唱歌,随时。”羽弦稚生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身子,“人太多了,良子,不要这样。”
“稚生你害羞了。”
莉奈良子调笑玩味道,旋即舒缓应了一声。
她的心绪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产生变化,从刚开始巨大的惊艳,到现在富有生活韵味的细水长流,她忽然惊讶地生出一种永远都不会腻的感觉,他是一杯点缀着薄荷的清水,摆在哪里都好看,观赏还是喝掉都让人觉得惬意。
主干道上突然站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很害怕莉奈良子,但由于是自家主子下达的命令,却不得不上前:“请慢,莉奈良子小姐。”
莉奈良子站住身子:“什么?”
“仁美小姐让我来告诉您,这孩子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大家都是姐妹,凡事不要做的太过分,既然都是东大艺术集团下的投资人,最好还是把这个孩子还给学校,让他在四月份的星光大赏上大放光芒,而不是窝藏在你的闺房当个摆件。”
莉奈良子一脸玩味:“集体施压?”
男人不敢回答。
“我理解她,如果站在后面天桥上看着的是我,我也会做出跟她们一样的选择。”莉奈良子笑的妩媚,“仁美她的老公是千代田区钢铁公司的董事吧,去年那家钢铁公司从东京第一中央银行贷款五亿日元,至今没有还清,要不要我帮她老公去问一问原因。”
男人脸色瞬间变白,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莉奈良子笑的花枝乱颤。
想半路截胡?门都没有。
谁都阻止不了我。
绝对吃干抹净,渣子都不给你们留。
“听说过弗洛伊德么?”莉奈良子轻声问道。
“弗洛伊德?”羽弦稚生一愣,没想到这妖媚的女人居然还懂得这些。
“弗洛伊德说,人的精神分为三种我,人的本我,自我,以及超我。本我代表着食物、空气、繁殖欲望,婴儿饿了就会哭着找妈妈要奶喝。”
“而自我代表着自制,哪怕孩子长大后也想要奶喝,但也会因为羞耻心而转头逃避。”
“我讨厌自我刻制,讨厌的不得了。”莉奈良子说,“孩子想喝的话,随便开口就是了,能满足的就一定要满足不是么?”
从体育馆走到停车场的路并不算太远,莉奈良子故意走的很慢,她享受着眼前的这一切,雨后草的芬芳,风的轻柔,鸟的鸣啭在空中打着转儿,片片山坡叠青泻翠,路边的残雪被之前的雨水冲洗的干净,生命的价值正以每秒一万日元的速度逝去。
“因此,我喜欢超我,超越社会规则和人性道德的超我。”莉奈良子说,“稚生,请帮助我完成超我,让我去抵达所有人都未曾抵达过的那片荒原。”
距离奔驰保姆车近在咫尺了。
浑身丑陋的伊邪那美提着火剑追赶着拼命奔跑的伊邪那岐,伊邪那岐重重地喘着气,不敢凝视她的肮脏丑陋,黄泉国的出口就在眼前,他只需一步就能从黄泉国里踏出去。
羽弦稚生没有踏出去。
他走上了这辆车。
宫本雪子奔跑着。
脚下的高跟鞋早就踢飞了,她赤着脚,脚底下被水黏的脏乎乎的,然而她不在意,泽野和树校长把事情告诉她的瞬间,她期待的神采就塌陷了,她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一路摔了不知道多少次,脚底下的袜子破了,身上那件用来称门面的黑色连衣裙也地上蹭出一条又一条口子,但她完全不在乎了。
很早之前她还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宫本家的人接连去世,母亲宫本清舍弃宫本之姓嫁给了别的男人,她一度觉得像童年被父亲丢进井里的那只猫一样死掉,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但她还想活着,所以找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如今这活下去的理由也要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这不是两个女人勾心斗角的争夺战,不是色与爱之间的天秤衡量,不是世间万物所构成的命运线条。
这是一个决定去死的女人在用力夺回自己的生命。
周围的景色在奔跑中飞一样的退散着,逶迤的薄云冻僵似的黏在湛蓝色的天顶,硕大的云层被上逆气流冲散成数不尽的白鸽,它们接连从宫本雪子的头顶飞过,大风呼啸尖鸣着,像是战歌。
她拼命地呼吸着,终于来到了停车场,她没有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稚生!”她用力全力朝一个方向大吼。
然而原本应该停着奔驰保姆车的车位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剩下,天地之间的大风在她耳旁呼呼地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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