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的时候。
两位演员走下舞台,稍作调整。
大妈们就在席位上吃饭,讨论剧情。
“片冈先生的女角真俊呐,让人心动。”
“樱姬真是可怜,这男人把她卖到了青楼,她居然都无怨无悔。”
“是啊,樱姬可是公主,居然被那样对待。”
“看来她还是爱那个男人的吧,虽然表面上说恨啊恨的。”
旁边有一群孩子在比赛谁的海苔卷吃的快。
于是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空气里飘着西瓜、纳豆、黄瓜、饭团、大麦茶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羽弦稚生喊,我饿了我饿了。
宫本雪子去给他买了章鱼小丸子,海苔卷,盒装咖啡。
回来时,座椅上的羽弦稚生消失了。
她的脸色骤然苍白,拉着旁边正吃饭的妇女们:“我的孩子呢?”
“呀,你说那长得漂亮的孩子呀,他被工作人员带走啦!”
“是呐,去了幕后。”
有人指了指花道幕后的帘子。
舞台后面,片冈孝夫先生,正在和羽弦稚生握手,然后要签名。
这么大年纪的中年粉丝,羽弦稚生是头一次见,于是给了签名,握住了他涂着霜粉的手。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您。”站在一旁,打扮成樱姬公主的坂玉东三郎,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
“该我了。”他说完,走到了羽弦稚生的旁边。
他搭住羽弦稚生的肩膀,羽弦稚生比了个耶的手势,合影光亮起。
“要是回东京再能见您就好了。”东三郎哀怨地说。
“你们还要继续跑演出么?”羽弦稚生问。
“是呐,年前还要三十多场要跑呢,您的演唱会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呢,到时我一定要去捧场。”东三郎薄薄的嘴唇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呐。”羽弦稚生说。
“要是您也能演歌舞伎就好了。”片冈先生笑着说,“歌舞伎快没人啦,都是我们这帮老骨头了。”
据说,神绘灵已经对媒体公开了作为女生的身份,歌舞伎业界内最头牌的花景半二郎先生,被她给气得半死,当天就进了医院。
歌舞伎这门古老的艺术,很快就会失传吧。
以后,这帮妇女们过年,或许就要在家里看电视了,想想也是不幸的。
这些大师展开在全国范围内的巡演,不仅是为了扩大这门古老艺术的影响力,还抱着在乡下收几个好苗子的目的吧。
宫本雪子掀开了帘子,工作人员拦住了她。
羽弦稚生对着两名演员挥手,两名演员对着这名后辈鞠躬,他们的身份全然没必要鞠躬,是否带着乞求的意味呢,无论他加入哪个门派,左卫门也好,右卫门也好,对于歌舞伎町界,都是天大的好事。
在日本,中国京剧戏派的梅兰芳,也是妇女们的酷爱,甚至可以说是神。….羽弦稚生不会歌舞伎。但是在前世,小时候,他学过京剧。
而中国古典戏剧和日本古典戏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极为相似的。
如果他想学歌舞伎,上手应该会很快。
《夺子之战》大河剧里,有相当多的戏剧要素,他准备过两天去东京到拍摄基地里试戏的时候,看看要不要表现一下,浅露两手。
毕竟成为演,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到宫本雪子来找自己,羽弦稚生迅速地溜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歌舞伎演员的特制餐饭。
这是他特意跟片冈先生要来的,片冈先生很高兴地就给他了。
坐回原位,他炫耀地打开木制饭盒,给宫本雪子看里面的内容。
里面装着焗通心粉,洒在上面的,是鸡腿肉和蘑菇混制而成的白酱,旁边是没有放大蒜的煎饺,炸猪排。
下面一层放着水果,是鳄梨,苹果,西瓜块。
还有一小瓶清酒。
不少歌舞伎演员认为,上台前喝清酒,有助于表演。
羽弦稚生把餐饭给了宫本雪子,让她吃。
他的脸上是‘我厉害吧快夸夸我’的表情。
宫本雪子从没有吃过这个东西,很好奇地吃光了,还喝了清酒。
羽弦稚生还依靠在她的怀里,啃着海苔卷,脑袋枕着她的胸脯。
喝过酒的雪子,兴致很高,不再是温润雅致的,而是兴高采烈。
酒量很低呀,她这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喝过酒的雪子,胸脯软绵绵的,像是融化后的雪。铺天盖地的雪。
应该是放松了吧。
戏散了,雨停,月亮也出来了。
有钱家的人包着三轮跑车回去了,大多数人是步行。
宫本雪子在门口买了演员的贴纸,贴在了包包上,很漂亮。
她买贴纸的时候,羽弦稚生捡到一张一千円的钞票。
会是谁的钞票呢?
放眼望去,都是人,人都散了。
宫本雪子准备带着他,把钱送到警察局。
根据日本的《遗失物法》,六个月后没有失主来认领,这一千円就归羽弦稚生所有了。
当然,两人,谁都不会抱着那样的目的。
羽弦稚生拿起钞票,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望着边角上的油渍,说:“雪子,我大概知道是谁丢的。”
宫本雪子惊讶地歪着脑袋,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魔法:“是谁?”
“这是我的推理,如果正确了,可以亲我一口么?”
宫本雪子想了想,答应了。
羽弦稚生是神明的孩子,可是他不是超能力者呀,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他带着宫本雪子,去剧场里,找那个卖货物的穷酸女人。
一问,果然是她丢的钱。
而且,不止这一张,掉了约莫有五张呢。
别的那四张,应该是被别人捡走了,不准备归还了吧。….羽弦稚生啊了一声,说我好像知道那四张在哪里!
他跑了出去,从口袋里自己摸出来四张他自己的钞票,又回来,说是在刚才的地方,又捡到的,递给了女人。
女人喜极而泣,连声说着感谢。
宫本雪子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钞票,她为他的善良而感到欢喜。
不过,他究竟是如何推测出来的呢?
这是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的。
“你听我说,你就会明白了。”羽弦稚生走在乡间小路上。
“那是因为,钞票上的气味,还有油渍。”他说,伸出手来,“雪子,你闻闻我的手。”
雪子闻了他的手,是章鱼小丸子的气息。
那个女人是卖章鱼小丸子的,这没错,可就凭这一点,推测出是她,还是很夸张。
“万一是客人的呢?”她问。
“不,不是,首先来说,章鱼小丸子一百円三个,客人不会掏出大额的钞票来买,当然,万一要有呢,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说,还有油渍这一点嘛!”羽弦稚生说。
他拿出一张千円钞票,让宫本雪子放回钱包。
宫本雪子接了过来,捏着钞票的上端,将钱插进了钱包里。
“再给我。”羽弦稚生说。
她好奇地掏出钱,又递了过去。
羽弦稚生捏着钱的边缘,把钱收了过来。
“雪子,你看,如果我是卖章鱼小丸子的女人,收钱的时候,手会捏着边角,就像这样。”
“如果你是客人的话,接到找零,手指会捏着钱的上面,因为方便放回钱包。”
“那个油渍在边角,而不是在上面,说明接钱的可能性比较大,会场里只有她一个人卖章鱼小丸子,需要接钱,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原来是这样。”
“所以才会掉钱的吧,她可没有时间放钱包,都是塞在口袋里。”
回家的路上,两人走累了。
宫本雪子买了一杯奶茶,喝着。
正好路过了一辆返程的三轮跑车,宫本雪子叫住了车夫,租下了车。
在车上,宫本雪子啪叽亲了一口他的脸蛋,作为奖励。
“稚生,你是个善良聪明的孩子。”她认真地说。
羽弦稚生高兴地不得了。
抬头看,天上的月色,多么美丽。
天空因为寒冷而显得澄澈,不知什么时候,会下起雪呢?
羽弦稚生拿过宫本雪子喝了一半的奶茶,吸管放进了嘴里,很甜很甜。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别人用过的,他绝不会碰。
可独独,他对宫本雪子没有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