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菜头原本也要讲话理论的,见此情形机智地闭嘴,把身子尽量再趴低一点。
郑屠却最蛮横,挣扎坐起上半身,哈哈狂笑道:
“打得好,打得好。楚白役,我看你护得了李素一时,是不是护得了她一世。只要她还在这坊市一天,老子早晚要……”
话未说完,被迎面一脚蹬倒,鼻血泉水似的喷涌,身躯被一脚挑高三尺多摔下,呻吟着还要爬起。
楚凡面无表情,一只脚踩上郑屠的后脑勺,慢慢碾压。
郑屠的脑袋被结结实实踩住,口里呜呜啧啧惨叫,肥大身躯像虫子似的拱起蠕动,双手上举要搬动楚凡脚踝,却如蚍蜉撼大树,纹丝不动分毫。堪堪摸索着拔出腰间剔骨尖刀乱捅,又被一尺打得手指如同鸡爪一般乱颤,刀子也不知飞去了哪里。
他声出不得,人动不得,面庞下一滩血水蜿蜒汪出。
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啪,楚凡把铁尺像折扇一般在掌心拍响,环顾四周,梗着脖子大声嚷道:
“父老乡亲,都看清楚了……某,楚凡,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这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凶徒裹挟闹市,抢夺财物,于光天化日之下执械围殴。王法何在,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哼哼,辛亏这批贱货因为分赃不匀,自己打自己成了这副鬼样子……”
苍天呀大地,世上怎有这样无耻凶狠之人!
听了这段睁眼大瞎话后,周菜头和李鱼户的脸上悲愤欲绝,偏偏又不敢喊叫驳斥,梆梆梆以头抢地。
周围的人见楚凡瞬间击倒这帮横行坊市的强梁,嘴巴张大合不拢,先是惊骇,继而畅快,倒也没觉得有多古怪。
常言,穷文富武。
兵荒马乱年月在外面乱跑的公子哥,谁没有几分本事?三虎无非仗着力气大,人多,勾结捕快,才盘踞坊市做了地头蛇,同人家怎能相比?
可眼下见他这般霸道乱讲,蛮多人不好意思低垂下头,捂住咧到耳朵根的嘴巴。
嘿嘿嘿,这也忒无耻了一点。总得寻找一个正经理由把场面圆住呀,否则连石小捕头也不好做人。
“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句句属实,他们理亏,没有一个人发声反对……话说一炷香前,我出了一两金子向郑屠订下一年的肉食。谁料想这厮见财起意,收下金子后连一颗猪牙也不肯给,还纠集凶徒抢劫……大家如果不信,刚刚给出的金子就是证物。肯定还在他身上,来不及收藏。”
楚凡说完挪开脚,用足尖将奄奄一息的郑屠翻个边,俯身从他怀里掏出金灿灿一颗小元宝,高高举起来示意。
众人顿时喧哗,叫好声不绝于耳,七嘴八舌道:
“好,我等都看得明明白白,定与楚公子做个见证。这天底下,哪有一两金子只买十斤猪肉的道理……”
楚凡乐了,道:
“你等久受三虎欺压,呆会儿官府若有询问,可要一一据实禀告。”
言毕高擎铁尺,朗声喝道:“来人。”
哗啦啦……
立刻从街道两头冲出一群白役,为首两人皂衣革带悬腰刀。两旁围观者惊呼道,张捕快,赵捕快……
然而令他们大跌眼珠子的是,这两位平日与三虎称兄道弟的捕快张龙赵虎,好像看不见就站立街道中央的楚凡。众白役呼啦啦如老鹰擒小鸡般扑上,把十几个人捆绑结实,不拖往县衙班房,反而朝菜市方向走。
面皮青肿,血肉模糊,脑袋像个开瓢烂西瓜的郑屠装疯卖傻。狠狠挨了几记铁尺与拳脚后,彻底老实。
矮壮的李鱼户嘴巴里飞走了几颗牙齿,咝咝漏风,对身旁的赵虎哼哼唧唧道:“赵,赵哥,你可要为我等做主呀……”
谁知赵虎白眼一翻,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搧过去,骂道:“直娘贼,谁认识你?”
边上的伙计听了,噤若寒蝉。
还是周菜头机灵,不开腔,只探询地望了望张龙。
那张龙朝他丢了一个眼色,以极小幅度拍了拍胸脯,微微点头。
周菜头放心了,不挣不扎,只管低头前行。
原来,楚凡大清早在判官庙听了李素哭泣后,返回去拉住正要上衙门应卯的石猛,安排了这场好戏。
三虎本色演出,非常到位。完全不需要提醒,争先恐后往坑里跳。
如果将这批人捉拿下狱,后续的麻烦事儿多,还不如榨干油水赶出阳武县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