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lā”
玉海花微微一挑眉,停下了手里的刺绣,抬起光洁脖颈望过去。只见黑瘦矮小的陈书生精赤两只大脚,手提渔篓,拘束站立于竹篱外。
“读书人,今儿个是不是又捉到什么大鱼了,这么高兴!”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陈书生直瞪瞪望向玉海花似嗔还笑的一张俏脸,不觉痴了。口中只顾喃喃念叨,一条小鱼“毕剥”从竹篓里蹦出,也不知晓。
“呸,越说越没个正经!”
玉海花啐了一声,纤腰一拧如弱柳扶风,收起针线款款走进里屋,全不管身后的陈书生惶恐呼喊。
“唉唉唉……海花妹子。我打了好些胖头鱼,新鲜得很。你将就熬汤,补补身子,千万不要嫌弃呀……”
竹篓倾倒,院子里响起了鱼儿弹跳的“毕拨”声,此起彼伏。
玉海花停了停,依旧没回头。
是谁说过,女儿家在嫁人前是一颗明珠,嫁人后渐渐失去光泽,生出异味,竟然变成了鱼眼睛。
海岛上总共才三百多人口,一两百户人家,搬着指头算,还是有几个相当出色的青年男子。比方说刚才的陈书生,尽管人不健壮,却聪明,还饱读了诗书。
但玉海花就是不想嫁人,不想变成鱼眼睛。
午夜梦回,身旁的妹妹翻身呓语,帘外另一张床上的母亲在磨牙,厢房里大哥扯鼾如雷,厨房内老鼠窸窸窣窣,窗外啾啾虫鸣……
她常静静听着,怔怔望着蚊帐顶,直到天明。
梦中的人物幻影一般飞驰,抓也抓不住;呼唤的声音或亲切,或冷淡,或焦急……却完全陌生。
芦苇在风中摇曳,柳条下垂如美人秀发,碧波荡漾,胡杨依依……
这是哪里?
仙人立于云端,雷霆轰击大地,逃难的人一个个倒下……
这是仙罚,还是屠杀?
当所有支离破碎的景象与喧闹沉入黑暗,一张俊秀面容却浮现脑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里结结巴巴嘟囔:“我勒个去,仙女姐姐?”
那眼神,真干净!
他,是谁?
玉海花发现,在梦醒之初一遍遍回忆梦境,就可以牢牢记住。否则稍微走一下神,梦境的内容便迅速消逝,再也无法追忆。
通过这种方式,更多内容浮现了。
那个人把手拢成喇叭状,对天空呼唤:“喂,玉仙子,玉海花,你快点下来……”
噫,他为什么要对天空呼唤,难道自己在天上吗?
这怎么可能!
还有更多的梦境,最后全忘却。只有这个书生被记住了——楚凡。回想得越多,形象便越饱满清晰,跟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