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唱着,一边流下泪来,唱到最后,泪流满面,哽咽得都唱不出声来,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皇帝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听得到这样的哀求?顿时坐不住,站起身来:“你怎么唱出这样的歌来?有什么冤屈尽管与我……”
宋徽宗毕竟当了二十年皇帝,心机城府都并非常人可比,虽然被燕青唱得心生悲悯,却立刻反应过来,又坐下身子:“咳嗯……卿有何冤屈,可与寡人分说一二,寡人自有道理。”
燕青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只磕了几下,额头上就留下殷红的鲜血,让皇帝看得触目惊心,连声喝止,这才停了下来。
“启禀万岁!草民自幼长在姑苏,家中虽非大富大贵,却也小有家财。早年间,家里曾经收得一块太湖石,逾十丈宽阔,不想被那朱勔看中,说要送与陛下做寿。小人家里自无不可,却没想到朱勔不仅不拿钱来,反而要我家中出雇人搬抬的银子……”
皇帝一听,脸上羞赧难当,不由得开口呵斥:“胡说,我何曾没给银子?年年花石纲,都是京师拨给那朱勔大笔的银子!”
燕青连连叩首:“陛下,京师来的银子,小人等倒是知道,但是银子进了朱勔的口袋,哪里还能出得来?那朱勔不仅截流了陛下的一片仁心,还要搜刮我等草民的民脂民膏。我等愿意将奇石双手奉上,但是雇人的银子根据奇石大小而定,小人家中太湖石定价搬运费逾越万贯,这却如何出得起……”
燕青说到这里,悲从中来,一边饮泣一边哽咽着说:“朱勔叫得民夫来,将小人家全拆了,如同抄家一般,将我家细软全部卷走,顺手又将那太湖石给拖走了。小人全家何曾作奸犯科?竟是因为一块石头,家破人亡!陛下!小人冤哪!”
皇帝沉着脸,好一阵子,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朕不曾见十丈阔的太湖石……”
燕青一擦眼泪,跳起身来说:“陛下,那太湖石被朱勔自己昧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但是绝对没有往汴京送来。您想,十丈宽阔的奇石,需要多少民夫拉纤?这动静根本瞒不住人!那朱勔逼得东南一片赤地千里,民不聊生,逼反了方腊,更是让我等草民的日子雪上加霜。
小人心想,陛下是天降圣人,怎么可能任由朱勔胡来?必然是朱勔朝中有人,替他遮掩,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所以小人上京,也是想与陛下报个信,不要陛下被这样的人所蒙蔽。”
皇帝脸上的神情如同走马灯一般变来变去,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爱卿可曾将此事说与别人听?”
燕青摇摇头说:“此事人尽皆知,只瞒着陛下一个而已,就算小人要说与别人听,却也无话可说。”
皇帝恨恨地砸了一拳茶几:“该死!”
李师师对燕青使了个眼色,燕青立刻会意地退下。
她双手搂着皇帝的胳臂,温言劝说:“陛下,万万不可动怒。陛下留着朱勔,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国家大事牵扯众多,不可一概而论,更不能轻易决定。陛下不用理会贱妾的兄弟,他哪里懂得陛下的辛苦?”
皇帝叹了口气:“还是卿懂得朕的为难呐!不过……”
皇帝背过脸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李师师听得分明,心中顿时掀起万丈波澜,脸上却笑得更加温柔可人,小心地服侍皇帝就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