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根本是没有依据的胡说八道。”婴儿子皱眉,她活了三十多岁,见惯了宫廷诡谲的斗争,其实她比谁都清楚齐王和国家的利益并不统一。现在看似齐王开明,齐国繁荣,也只是因为齐王目前需要继续扩大对国家的控制权,打击卿大夫,同时齐国正好也需要整顿,所以君主的利益和齐国的利益暂时一致。
但等到齐王年迈,控制力降低,他就会陷入保自己还是保国家的矛盾中。他不得不收缩力量反对一些于国有利的政策,因为他必须避免卿大夫在这些政策中获利。宁愿不发展国力,也不能强大自己的敌人。
同时因为控制力减弱,很多盟友也会成为敌人,所以老年君主通常会重用小人。小人需要借用君主才能壮大,君主则需要利用小人去打压盟友和敌人,所以君主和小人是互相交易。
最后君主如果连小人都控制不了,那么就是饿死的下场。
所以很多时候历史上的君主听信谗言,重用奸佞,其实都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因为对君主而言,盟友也好,敌人也好,甚至是国人也罢,全是分他利益的人。等到君主没有利益之后,就会被一脚踢开。
所以国君需要思考的永远是自己优先,如果发展国力的同时会强化敌人,壮大盟友的话,那么国君宁愿选择不发展,因为发展起来第一个受到威胁的就是君主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不发展比发展好,不发展维持现状,国君权利最多,压制盟友和敌人,一家独大,唯我独尊。
然而不发展也有坏处,那就是利益的上限被限制住了,整个国家一潭死水。最后内部的利益斗争依旧是不可避免的,君主依旧要面对盟友和敌人的夹击,所以君主们通常使用的就是拉一派打一派,维持平衡,反正只要不让他们的矛头指向君主自己,就不管下面的人怎么自相残杀。当然也要防止盟友吞并敌人变强或者敌人吞并盟友变强,君主需要盟友和敌人都不死不活。
这就是权谋之术,芸姚的权谋之术比法家更露骨。法家的权谋主要是在赏和罚,让君主利用好这两点控制国家。而芸姚直指国家的权利构成,那就是一个个利益集团的斗争,赏和罚只是资源输送的办法,而非本质。
君主赏一个人,让他壮大是为了让他去制衡另一个人。而罚一个人,是为了削弱某人。
法家单纯地认为有功则赏有过责罚,而真正的权谋之术控制的不是赏和罚,而是功和过,说你有功那就是有功,说你有过那就是有过。
可能有人要说这不是找死么?这么做怎么可能瞒得过天下人的眼睛?
不需要瞒,说了君主需要的是自保,如果按功悬赏会导致有人功高盖主的话,那君主就不应该赏,因为一赏是给自己竖立一个敌人。哪怕会被人骂,但骂君主的人都不可能立刻就动摇君主的位置,骂就骂了。而功高盖主的存在是随时可能威胁到君主的,是绝对不能存在的,所以君主必须骚操作一番,违背有功则赏有过责罚的规则,扼制潜在的敌人,扶持有利的盟友。
诸子百家都认为国家灭亡是因为国君不按照规矩办事,所以君臣失矩导致亡国。可问题是规矩并不是国君一个人定的,规矩是国君和卿大夫一起定的,按照规则办事可能就是国君不获利,只有卿大夫获利。面对这样的局面,国君自然不会继续按照规矩办事。不按规矩办事还能拖延下去,按照规矩办事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芸姚说的没错,才华太高不见得就是对国君有利。
“齐王励精图治,你又有才华,为何不重开齐国霸业?”婴儿子见芸姚不说话,还担心芸姚是怕触怒齐王,就忍不住为齐王说好话:“齐王有桓公之气度,你有管子之才华,不用担心个人的特立独行会惹来惩罚,齐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芸姚却说道:“可惜我的才华就是齐王不可能接受的。”
婴儿子有些生气,这个时候她的余光撇见房屋门缝后有人,而那人正是碧嬴。婴儿子先是一愣,随即是大为恼火,只觉得这个朱云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创造机会不用,却用肮脏手法绑架美人,这是何等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