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定了定神,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沉声说道:“朝廷自有法度,不因一人而存,亦不因一人而废。如今圣明在上,群贤再下,再选拔干才,则天下大治自然可期!”
见赵佶还在犹豫,蔡攸又语气沉重地道:“况且北伐失利,固然是前线将士之责,然而后方岂无过乎?宰相总理阴阳,调和上下,若是精力不济,必然误事……”
这就是将北伐失利的责任,分了很大一部分给蔡京了!
别人这样说,或许蔡京可以自辩,可现在说这话的是他儿子,就算蔡京在场,此时也唯有瞠目结舌不可应辩的结果。
赵佶对此却是极为满意,甚至可以说,这让他眼前一亮!
此前北伐失利的责任,都在童贯、王黼、赵楷等身上,可是赵佶明白,仅凭这些人,无法堵住天下悠攸之口。
原本蔡京对北伐执不赞同态度,甚至为此称病不出,责任归不到他头上,但现在不同,如蔡攸所言,总理阴阳的宰相,因身体原因不能履行职责,那就是不称职,就是有责任!
另外,就是战争债券的事情,上午时宗室们前来,说动了赵佶,可是他也明白,只要蔡京在相位上,想要真的放开手脚来做此事,几乎就不可能。
蔡京极善理财,说白了,就是善于搞钱供赵佶花。无论是宫中的奢侈生活,还是筹钱修艮岳,蔡京都出了不少力。但对于债券之事,特别是战争债券,蔡京一直不太赞同,觉得风险太大。
想到这里,赵佶关切地问道:“如今蔡相身体如何,接下来善后之事,更要花费精力,也不知他能不能撑得住。”
蔡攸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向赵佶拜了拜:“多谢官家过问,臣无它事,请告退。”
“你去吧。”赵佶挥了挥手。
蔡攸匆匆离开延福宫,上了一直等在宫前的马车,向车夫下令道:“回府……不是学士府,是太师府!”
如今他与蔡京分府别居,若不说清楚来,马车就带他回自己家了。
坐在马车上,他心情甚是激动,明白自己此行,若不成功,恐怕就会面临父亲凶猛的报复。权力之争,从无父子,到时候他若失利,别说官职,还能留在京师当个安乐翁就已经不错了。
再回忆了一遍,他深吸了口气:如今就是最好机会。
此前官家不动他父亲,因为他父亲还有大用,一方面可以稳定朝纲,另一方面可以震慑周铨。
在某种程度上,周铨就是他父亲放纵出来的结果,而他父亲又利用周铨对朝廷的威胁,稳固自己的位置。
这一次不同了,朝廷与周铨的关系将进行新的调整,事实证明他父亲对周铨的威慑作用并没有那么大。
没过太久,蔡攸回到了太师府。
他有近半年时间,都没有回到府中,虽然父子已成政敌,但好歹他是这里的主人,因此仆役之流,都不敢阻拦。
“老大人在何处?”见有管家上前迎接,蔡攸开口问道。
“太师正在书房会客,大爷可需要小人通禀?”
“我去拜见一番,不需通禀。”蔡攸说完,匆匆便赶向蔡京的书房。
此时蔡京书房之中,他正笑着与客人闲聊,所聊话题,也是如今京中最热的战争债券问题。听得外边脚步声,蔡京正待相问,就见蔡攸已经到了门前。
蔡京眉头微皱,请客人稍待,向蔡攸问话道:“你今日如何得空来此?”
蔡攸却是快步入内,一把抓住了蔡京的手腕。蔡京年迈,蔡攸壮年,蔡京挣了挣,却没有挣脱。
扣住蔡京之脉,蔡攸仿佛是在诊脉一般,过了会儿问道:“大人脉势舒缓,莫非身体有不适之处?”
蔡京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无不适。”
在他目光逼视之下,蔡攸松开了手,讪讪地道:“宫中尚有事情,儿子先告退了。”
才走到门口,蔡攸忽然想到自己儿子蔡行,他翻过身,向蔡京跪下,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离开。
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让客人摸不着头脑,不禁问道:“太师令郎这是……”
原本心情尚好的蔡京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我做差了……你肯定是想不到的,此孽子希望老夫身体有恙而罢去相位!”
他口中如此说,心里亦是沉到了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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