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在怒气勃发厉视着贾昌的行进中,忽然见我沉静肃穆地挡在贾昌的身前,一怔之下念及我的援手相救的恩德,一敛威态凶相,驻足躬身而拜并言道:“适才若非太孙殿下施以援手,臣几已折于此贼之手!殿下的援手之恩,相救之德,臣虽万死也不敢或忘!”我连忙以手相扶,口中慨然说道:“郡王乃国之柱石,戍牧东北,本太孙只是为国留才而已,郡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我话锋一转,目光在犹带着酒气的贾昌身上一掠,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贾昌二十余年来,陪侍于内廷,一直兢业于本份事务,从未出过偏差。更兼他为人倒也颇知进退,所以深得圣上的喜爱。而贾昌今日之所以贸然触犯郡王,或许是因为他在半日之内,前所未有地迭会宫廷外的斗鸡高手,他于亢奋之下致使饮酒过量,因此放恣行止疯颠妄为,尚幸郡王未有一丝损伤!本太孙以为,不若着刑部审议,贾昌若是真的有意谋害郡王,那绝对是其心可诛,当判为死囚;然则若是如本太孙所作的推断一般,那么请郡王大人大量,罚他三年俸禄,并到至郡王府中谢罪!不知郡王以为如何?”贾昌在一旁闻言,双目缓缓地张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却复又闭上。
安禄山听得我的言语,立时知道我是想保全贾昌的性命。他转念一想,这个贾昌在自己的记忆中远日无仇,近日无怨,而且也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难道真的是酒后失疯这么简单?要知道,安禄山做为心有异谋的谋逆之人,通过他自己的手段渠道,对于宫中的人事早已知道得非常地详尽,也深知贾昌果如我言,是被玄宗皇帝宠用二十余年的“弄臣”。于是,安禄山暗暗进一步地细思,我做为新执政务的皇太孙,身尊位祟,若是他有所推托,恐怕会造成彼此之间的隔阂和裂痕,这是他当前所最不想见到的情状,他现在也最需要时间来准备和布置造反的事宜!嗯,自己谋国大业,怎能过于重视末节,耽于小事呢?安禄山沉吟之间,神情沉静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波动。
这一大会儿,玄宗皇帝其实一直在犹豫,特别贾昌颓垂双臂,却闭目昂然的样子,让玄宗他老人家心下一片恻然,毕竟是相处了二十余年老人呀!对于如何处理这二十余年来相处合意的宫中老人,已在晚年暮秋的玄宗皇帝委实取决不下!此时听到我的言语,他老人家心境豁然开朗,当下也开口言道:“安卿不若就依了太孙所议,交由刑部议处罢了!”贾昌闻得玄宗皇帝之言,紧闭的双目之中泌出两行莹莹滴滴。安禄山由此心中更是下了决断:“臣谨遵圣上及皇太孙所言,由刑部来审议这个贼子!不过如若此贼果是酒后失疯,臣也自认倒霉,不必让他到臣的家中谢罪,省得臣看见他眼烦意乱!”这一番微沾着粗俗却又满带着爽直的话语,由安禄山的口中说出来,玄宗皇帝连连点头备加赞赏。他老人家不觉出语赞道:“安卿竟然在面对俄而生死的时节,尚能体事恤情,只以轻轻一语揭过,真不愧是大将风度!”我当即随着这句话头吩咐宫中侍卫,将贾昌解往刑部大堂。
“臣不敢妄悖,适才若不是太孙殿下出言提醒,或许臣已行下鲁莽之事了!”安禄山貌似忠直地说也一句大实话,这句自揭其短的大实话,确实比再好的设词掩饰!更能让人心生好感。唉,这个安禄山确是心机深沉阴险有术的高人!在这一语间赢得了不少教坊乐工的刮目相看。言谈间,不一会儿,适才的惊险一幕,渐行渐远,似乎从未发生一样,酒宴依然进行着,而贾昌的席位也在高力士不动声色的安排下,悄悄地撤了下来。
不久,趁着一个空档,我假作如厕般的模样,由勤政楼中退了出来。这兴庆宫的主管太监董鹏意会到我或有所言,也在一会儿的空间至殿外寻来。我当即密命他派人前往天策府,令府中长史李泌设词告知杨国忠,由杨国忠出面保住贾昌的周全!董鹏知道我与贾昌是初次见面,他平日里也与贾昌颇为友善,见我如此回护一个并不是十分熟悉的宫中老人,董鹏心感之余,目光中不觉更带尊敬之色,他默默地遵听完我的令谕,恭然地应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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