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人出头的贼军骑兵,被五轮打击直接毙伤了足足二百多人,只勉强剩下八百多,一头撞向了长枪阵。
“杀!”经过一个半月训练的黄州团练兵,也爆发出了从众的勇气,神经麻木地机械捅刺着手中的长矛,许多人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我军的火铳手已经毙了那么多贼兵了!我军必胜!”
好多人脑中不是不怕,只是被热血鼓噪激起了从众心理,觉得自己站在了强者一方,胜利者一方。这种信心,对于新兵极为重要。
刚才短短几十秒内,敌人淋漓的鲜血,一路倒毙的尸体和战马,都强化了这种心态。
“杀!杀!杀!”一次次双臂奋力贯刺,面对鲜血喷涌视若无睹,反而激起了一股痛打落水狗的兴奋。
贼军骑兵的第一排,几乎全部撞在枪阵上,非死即伤,虽然也撞翻了对面百十号长枪手,却丝毫没有动摇团练兵的阵线。
第一排的长枪手倒下,立刻有后排补上,他们或许是新兵,但他们只要知道自己站在胜利者一方,这就够了。
华人,自古都是最喜欢从众、慕强、随大流的。
意志不坚定的新兵尤其如此,所以必须在肉搏前先表演一场削弱、单方面残杀敌人的大戏。
一旦新兵们内心真心以为自己是在打顺风仗、欺凌弱小,他们能爆发出来的潜力,完全不亚于精锐老兵。
新老兵的真正差距,得在打逆风仗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
贼军骑兵几十个几十个的倒下,或坠马陷入步战。
后排刘熊率领的“骑马步兵”,堪堪要赶到战场,增援一斗谷的骑兵。
但左子雄这边刚才后撤的斑鸠铳火枪队,也已经重新做好了准备。虽然火枪不比弓箭,没法进行抛物线曲射。
但沈家军毕竟是防守镇子,地形的优势弥补了这一缺憾。
战场北侧的土围木栅和哨楼上,很快有斑鸠铳手开始居高临下、越过两军头顶朝着贼军后排平射开火。
霰弹的自然散布,能让一部分下坠的弹丸,伤到百十步外的敌人后军。这种打法最稳妥,虽然会浪费掉至少一半多的弹丸,却不会误伤自己人。
贼军只能在两军接触面上肉搏输出,沈家军却能正面扛住、立体输出,持久作战力高下立判。
刘希尧不是没有火器,只是刘熊今天带来的骑兵部队没有火器。仓促之间后排挤不上来,也只好拿弓箭跟沈家军对射,勉强维持一下士气,显得不是在单方面挨打。
慌乱之间,有些贼军骑兵军官随机应变,倒也想侧翼迂回、包抄摧垮沈家军阵型。
可往左迂回的部队没走几步,就被蕲水岸边的泥泞滩涂陷住了,机动性大减,成了被动挨打的活靶子。
有些战马甚至直接踩在泥泞的流沙坑中,失蹄把骑手甩飞出去,摔得筋断骨折。
“少主,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这些沈家家丁根本冲不动啊!长枪兵列得那么密集,左右还有河和土围子,骑兵没法迂回,就是白白送死!我们肯定是中计了!”
刘熊在阵后正看得六神无主时,一斗谷被心腹亲兵扛着退了下来,哭诉着求刘熊当机立断撤退。
一斗谷大腿侧面被浅浅地打了一个小洞,万幸子弹穿出去了,还不至于有死亡风险。
刘熊咬紧牙关,部队的伤亡也确实可怕,再打下去怕是直接就要崩溃了。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对面士气先崩,可对面显然远远不会崩。
“那个带兵的官军将领,到底怎么鼓舞士气的,为什么被我们的骑兵反复冲他们不会惧怕溃散!”
他就这么一犹豫,流贼骑兵终于自行崩溃了,根本不需要等他下令撤退——哪怕再死硬的老营精锐,当死伤两三成之后,敌人还完全看不到松动迹象,崩溃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这些部队是赶了一通宵的路,急行军过来拦截的。也就拼着刚才那口气赌一把。发现官军士气高涨根本不怕他们,贼军这口气泄了,也就彻底崩了。
“撤!快跑!”刘熊手忙脚乱,骑着马当先逃跑,先退了三四箭之地,收拢残兵搜集驮畜马匹驴子,径直往蕲水上游方向逃窜。
左子雄唯恐有诈,倒也不敢立刻追出镇子——一旦离开镇子,到了开阔地上,左右两翼就能被敌骑迂回了,到时候他的一千长枪兵一千火枪手,能不能挡住四面八方的顽贼,就不好说了。
稳重起见,他在贼军退出五六十步远后,才让长枪队赶紧变阵让出甬道,让火器兵分批上前放了一轮火力,两军才脱离接触。
逃跑过程中挨的这八百枪,至少又带走了百余条贼兵性命。
“不许追!敌军是拂晓来袭,还不知道远处有没有大队伏兵呢,等天色彻底亮一点,我派出斥候搜索完其他方向,再做定夺!让士卒们歇息喝水先,准备朝食恢复体力!”
左子雄有条不紊地下令,安抚住了手下跃跃欲试抢功劳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