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北地已经是满目苍黄，目力所及之处，尽是枯草。</p>

曾先站在帐门口仰头望着乌沉沉的天空，良久，道：“消息是真的吗？”</p>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精瘦的汉子，汉子几次要说话，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好不容易听曾先开口，忙道：“应该是真的。贩卖丝绸器皿的南蛮子说，他在路上看到粮食朝大同这边运来。一路上，他还好几次给他们让路呢。”</p>

一车车望不到边的粮食啊，那得是多少？</p>

曾先又望了半天天空，直到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才道：“带他过来。”</p>

这是要见那个南蛮子吗？</p>

蛮子是鞑靼人对大佳朝百姓的常称。大佳朝的百姓常称鞑靼为野人，形容他们烧杀抢掠，跟野兽似的。</p>

风越来越大，雪越来越紧的时候，名叫赵明的密探，化装成偷偷越过边境贩卖丝绸首饰日用品的商人，在汉子的带领下来到曾先的大帐前。</p>

赵明是紫兰训练的密探中的佼佼者，此次受命把假消息带给曾先。在此之前，他已假扮商人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中，他把少量的盐、大量的丝绸和日用品带到鞑靼，高价卖给鞑靼百姓，换购成马匹再返回大佳朝。</p>

自太祖时起，不与鞑靼互通商贸便是大佳朝的国策。鞑靼畜牧业发达，有大量的牛羊。可过日子光有牛羊并不够，还得有盐巴，有铁器，有盛东西的器皿。鞑靼的贵族们对大佳朝的丝绸更是无比狂热，可以说有多少收购多少。</p>

既然两国不互通有无。那么走私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商人逐利，对守关兵士多有贿/赂，守关兵士自然睁只眼闭只眼。</p>

大同守将许愿是周恒在晋王时提拔的人，自他到大同后，整顿军纪，把大同守得如铁桶一般，不要说走私。就是连一只鸟儿都飞不过去。</p>

鞑靼的百姓不要说一年多没有盐吃。就是连家里用的锅破了一角还只能将就着用。</p>

赵明要不是有特殊任务，如何能运载这些东西越雷池一步？许愿正是接到周恒的密信，才对这个人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他把东西运出去，又默许他把马匹带进来。</p>

曾先不了解内情，一个小小商贩自不在他眼中。鞑靼百姓盼大佳朝的商人如盼甘霖，要没人过来。他们的日子真没活过了，太长时间没盐吃。小腿都水肿了。赵明怎么把东西弄进来，全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p>

赵明每到一处，都受到热烈欢迎。他是独家买卖，以高于大佳朝物价十倍的高价把这些东西卖出去的同时。少不了向鞑靼百姓打听接下来迁徙到什么地方，顺便把周恒要他传达的任务完成。</p>

鞑靼百姓逐水草而居，曾先自然也不例外。总不可能百姓们住到水草肥美的地方，他独自住到沙漠里去。</p>

曾先以为自己来去无踪。并不知赵明已牢牢牢锁定他。听说有二三十万石粮食将运到大同，他不是不心动，可他瞧不起赵明这个商贩，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假。</p>

运送粮食的车子真的不加遮掩，排成长队行走于道上吗？听说赵明来了，曾先马上让他进去，见他圆滚滚一副标准商贾模样，脸一板，道：“你确定道上运的是粮车吗？”</p>

赵明既能把生意做到鞑靼，自然是会说鞑靼话的，并不用人翻译，回道：“大汗，小人确定。车上堆得满满的一袋袋都是用麻袋装的，跟普通装粮食的麻袋一模一样，不是粮食是啥？”</p>

曾先双眼如鹰盯着赵明看了半天。赵明毫不怯场，与他对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