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家三人坐在正房左手一侧,最靠北是韦舅舅,然后依次是表兄韦安和表妹韦彤,韦彤下首坐着阿罗,两人共同捏着一只白面团子。</p>
因为来了贵客,一直窝在西厢房钻研莲花锁的丁有德也走出来,此刻正局促地坐在对面。</p>
卫嫤吩咐下人去请郎中,端茶倒水,布置完一切后就见三个男人之间气氛有些沉闷。忽略阿昀求救的目光,她朝三人中间走过去。</p>
“丁大哥不是对幽州城一些东西很是新奇?舅舅博览群书,自能为你答疑解惑。”</p>
丁有德神色一滞,这种从穷乡僻壤出来的军户,怎么都跟博览群书八竿子打不着。不过他又想起晏衡,以晏百户恨态度肯定不会花大价钱让他读书识字,然而在他们同批入伍的军丁中,他是唯一一个识文断字的。不仅会识文断字,而且一手字写得颇为好看,连军中专门掌管文书的书吏都赞叹不已。</p>
见惯了晏衡的反常,如今他很容易接受,面前皮肤黝黑粗糙一脸穷苦庄稼汉模样的韦舅舅博览群书。</p>
对于有学问之人,他态度素来恭敬。</p>
站起来拱拱手,他从袖中掏啊掏。“刺啦”一声,终于掏出一枚锁芯。锁芯机关精密,卡在袖中线头上,他这一强扯,深灰色袖子缝合线头秃噜开,露出里面一大片小麦色的肌肤。</p>
丁有德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晚做梦他梦到点制锁技艺。一大早起来兴奋不已,中衣都没穿,胡乱套上外袍就摆弄起了这东西。</p>
“噗。”</p>
捂住泄露的春光,他朝笑声处看去,就看到一袭红衣,脸上勃勃生机比晨曦还要感染人的姑娘,一瞬间他只觉心里麻麻痒痒的。明知道这样盯着姑娘看不合礼数,但他还是不想收回目光。</p>
“又不是有意的,干嘛一直这么瞪我?”</p>
见他如此,阿罗生气地反问。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管是不是有意,这么明晃晃的笑别人总归是她不对。气势熄灭,她低头不好意思道:</p>
“我……我知道你是专心钻研一个东西,所以才会这样,我真是一时没忍住,不好意思。”</p>
“你看过我了”</p>
丁有德这五个字脱口而出,满正房寂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的笑声几乎要冲坡屋顶。</p>
阿罗满面尴尬,一直被她搂在怀里的阿昀借机挣脱,迈着小短腿冲到卫嫤身旁,扬起小脸好奇的问道:“阿嫤姐姐,你们为什么要笑。”</p>
甜糯而清脆的童声很有穿透力,加上他周身的问号,这下连虚弱的韦舅舅都忍不住笑出声。</p>
“你你们……”</p>
涨红着脸语无伦次,提起裙摆阿罗跑到门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顿了顿,转身跑回到呆愣的丁有德跟前,裙摆下的鞋尖高高扬起,狠狠踩在他脚上。</p>
“不就是看一下,又不会掉肉。不对不对,那肯定不会掉肉,我还怕长针眼,好烦啊。”</p>
带着浓浓的羞恼之意,阿罗连招呼都没打,飞速地越过门口,一路出了四合院,只留下甩木门时沉重的响声。</p>
略带沉重的“嘭”传来,正房内众人终于停止了笑意。谷雨带丫鬟端来水盆,伺候韦家三人洗漱。等他们差不多清洗干净,一直发呆的丁有德终于反应过来。</p>
“我是不是说错了话?”</p>
这反射弧微也太长了点,一屋子人面露惊讶。</p>
只有坐在她旁边的卫妈妈若有所思,丁有德一直住在她家四合院旁边。做了月余邻居,她也将这孩子性子摸得七七八八。但凡遇到个新奇物件,他便会很专注地研究。从工部碎碎念地拿着东西回来,不吃饭不睡觉一坐就是一晚上。</p>
如今他依旧如此,自打拆开莲花锁后,他基本都闷在西厢房。然而如今终于遇到个人请教,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全神贯注,而是对着钱家姑娘一直发呆。</p>
丁有德虽比衡哥儿大着两岁,但尚未成亲。</p>
想到这卫妈妈唇角扬起一抹暧昧的笑容:“虽然有点唐突,但男女授受不亲,这话说得也没错。”</p>
话音刚落,耳朵下面响起恍然大悟的嗓音:“原来是这样,男女授受不亲,那位姐姐看了丁大哥,所以她要对丁大哥负责。”</p>
双手托着锁芯,一抹红润瞬间从丁有德脖子根向上,一直蔓延到他耳尖。</p>
同样暧昧地点点头,卫嫤捏捏小包子脸,揶揄道:“阿昀别老是说实话,有人会不好意思。”</p>
阿昀带着坑的小手紧紧捂住嘴巴,圆溜溜的黑眼珠满是认真:“恩。”</p>
“你们”</p>
丁有德恼羞成怒,大力气甩甩袖子。没注意双手一松,锁芯从手中窜出来,在地上滚两圈都,恰好落到韦舅舅脚边。</p>
弯腰捡起来,韦舅舅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刚想还回去,却在光线一转,看清锁轴上那个几乎被锈住的“韦”字时收回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