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用往后看,也知道她指的是哪里,京城这屁点大的地方,他闭幕着眼睛都摸到,“你是哪家的丫头,敢如此戏弄老夫,还敢侮辱老夫晚节不保,找死!”</p>
老者爆怒,满头银,无风自动,袍子也鼓涨着四散飘动。【】</p>
木香迅向后闪退,“哟,说不过,便要动手了吗?老人家,是你抢我的东西再先,你说你跟小贩说过了,可我并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东西是无主的,所以,是你无礼在先!”</p>
“对,是你无礼,”大飞自动忽视何安冲他眨的无线电波,眨个屁啊!关键时刻,他得表衷心呢!</p>
老者真真的怒了,“臭丫头,敢对老夫这么说话,老夫今日不打的你哭爹喊娘,老夫就不叫赫连明德!”</p>
他最后一句话,惊闪了何安。</p>
“哎哟,我的老祖宗,您快息怒,息怒啊,您不能跟夫人动手,不然殿下要跟你拼命的哦!”何安扔了伞,奔过来,一把抱着老者,呃不,是赫连明德的腰。</p>
“啥?他就是赫连明德?”</p>
“他是晟儿讨的媳妇?”</p>
何安的一番话,又成功的惊闪了赫连明德跟木香。</p>
一个为传说不值,一个为赫连晟不值。</p>
“见面不如闻名,这话就是至理名言,起先没见着您,还以为您是一位慈祥老爷爷呢,岂知……就是一不讲理,外加蛮横霸道,还有点神经质,动不动就要揍人的……欧阳锋!”</p>
“欧阳锋是谁?”话一问出口,赫连明德才觉着不对,转而又板起脸,训斥道:“臭丫头,既知老夫是何人,还敢出言不逊,晟儿如何娶你这样的女子,不行,这门亲事,老夫不同意,何安,你家主子在何处,老夫要让他休妻!”</p>
何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劝说道:“老太爷,您别生气,我家夫人其实就跟你一样,脾气坏了些,可是其他方面,那是没的挑,您可千万别提休妻一事,不然主子肯定一辈子都不想看见您!”</p>
“啥?一辈子不想看见老夫?那个臭小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夫对着干,不管,反正他现在已经不待见老夫了,过个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老夫现在要见他一面,比见玉皇太帝还难,还有啥可顾及的,你,你叫什么!”赫连明德吹胡子瞪眼,又把矛头指向木香。</p>
木香不说话,只会冷漠似冰的眼神瞅着他。</p>
何安冷汗直滴,“老太爷,夫人姓木,名香,昨儿才办的喜宴,连皇上都去了,您别再这个时候挑刺哎!”</p>
“谁挑刺?你小子欠揍是不?还敢说连皇上都去了,他能请皇上地观礼,却都不请老夫,皇上比老夫亲吗?这个逆子,逆子哟,哎不对,她怎么姓木,你可别人告诉我,她是木家老头的孙女,我告诉你,要是他家孙女,老夫一掌把她拍娘胎里去!”</p>
“不是不是,您千万别误会,我家夫人跟这个木家可没关系,她就是姓木,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们木家一个姓木的,您老别动气,原本今儿主子要带夫人回老宅的,可是呢,这不是军营临时出了状况,明儿一准去,”何安一面绞尽脑汁的想点子哄他,一面又在心里偷偷抹冷汗。</p>
主子哎,您大喜的日子不请老爷子,的确是说不过去,也难怪他老人家不乐意了。</p>
听说这女娃不姓木,赫连明德稍稍的怒气消了些。</p>
他怒气消了,木香却不爽了,“我是哪家的孙女,也轮不您把我拍肚子里去,年纪大了,往后别动不动就火,您该晓得,笑一笑十年少,气一气,少十岁,您这年纪,再少十岁,可就得立马嗝屁了!”</p>
何安捂脸想遁走,他这劝了半天,刚劝的老爷子怒气消了些,姑奶奶您怎么又来搅局了呢?</p>
“你,你们听听,这臭丫头敢咒老夫,这还了得!”</p>
年轻小贩讪讪的伸出手,挡在两个中间,“那个……你们二位这……”</p>
“闭嘴!”</p>
异口同声的两个字,一个是木香,一个是赫连明德。</p>
大飞跟何安齐齐挑眉,这一老一小,还蛮有默契的。</p>
年轻小贩被骂的愣住,他也火了,“你们到底要不要买了,不买的话,麻烦你们站一边吵架去,别挡着我做生意,小本生意见,可经不住您二位的折腾!”</p>
“谁说我不要,这马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说多少银子,我现在就付给你,”木香攥着东西,铁定了不让。现在让了,以后还指不定要让什么呢!</p>
赫连明德白尾一挑,又扛上了,脸红脖子粗的,上去就要抢,“什么叫你先看上的,明明是老夫先瞅见的,老夫不过是回去拿银子,便叫你这个臭丫头霸上了,岂有此理,尊老爱幼你懂不懂,我是你长辈,一个物件而已,你还不够资格跟老夫抢!”</p>
木香原本也不是太在意,这个屁点大的小马,可谁叫现在扛上了,再加上赫连明德,竟要鼓动赫连晟把她休了。</p>
她是赫连晟的娘子,跟你一个老古董有关系吗?</p>
木香冷冷一笑,就是不松手,“没人做证,你说你先看上的,谁信呢?我当然晓得尊老爱幼,可经不住有人为老不尊,您也说了,一个物件而已,您至于费那么大心力去争吗?”</p>
她死死攥着马,两人一人攥着一边,拉扯上了。</p>
赫连明德见她不松手,暴躁了,“死丫头,你敢跟老夫做对,这主母的位置,你一辈子也没别想做的稳!”</p>
木香嗤笑,却没有像他似的暴怒,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说道:“您老操心太多了,看您这架势也活不了几年,我坐不坐的稳,估计您也看不见了,呃……既然您想要……那便给你吧!”</p>
她坏坏的笑了,突然放手。</p>
哐当!跨擦!</p>
漂亮的五彩马,碎成了一地渣渣!</p>
除了木香,所有人都傻眼了。</p>
那年轻小贩也不管生意了,扑到他俩跟前,捧着碎片,嚎啕大哭,“我的五百年五彩马儿,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们怎么能把它摔碎了呢,你们得赔我银子!”</p>
赫连明德也不怒了,手一缩,撇着老脸,“那个,孙媳妇啊,既然是你要的东西,我老人家怎能跟你争呢,都给你了,老夫先走了,哎哟,我才想起来,老伙计找我喝酒呢!”</p>
木香见他想溜,差点爆笑了。虽然这老头嘴巴坏了些,脾气更坏,不过……倒也蛮可爱的。</p>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为难,“您让我赔,那我便让赫连晟来赔,嗳,你这东西要多少银子啊?”</p>
赫连明德一听,她说要找赫连晟来,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但是没回头,悄悄听着身后的人说话。</p>
那小贩见她要赔钱,也不哭了,胡乱抹了把眼泪,站起来,眼珠子转了转,手一伸,“我也不跟你多要,这东西是货真价实,刨出来的,年头我刚才也说了,几百年了,独一无二的东西,怎么说也得这个数,”他伸手三根手指。</p>
何安瞪着他黑乎乎的手指,试着猜道:“三两?”</p>
那小贩一脸被打击的表情,狠狠摇头。</p>
大飞飚怒了,“啥?你要三十两?一个破瓷马,你敢张嘴要三十两,信不信爷把你这摊子给掀了!”</p>
那小贩狠狠心,再次摇头,“三十两怎么可能买到五百年前的五彩马,是三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你们要是不付银子,我便去官府告你们!”</p>
赫连明德真想破口大骂,黑心的小贩,他来问价时,明明只说要十两银子,现在摔碎了,居然管人要三百两,这不是敲诈嘛!</p>
可是他为毛要管,这小丫头对他不尊敬,不仅出言顶撞,更可恶的是,还敢跟他抢东西。想他往日枭雄,难道现如今,要落的个被孙媳妇欺压的下场吗?</p>
他不急,何安急了,“你这人疯了吧,竟然漫天要价,你知道我们是……”</p>
木香从后面揣了他一脚,止了何安后面的话。</p>
大飞卷起袖子就要揍他,“主子,这种人你跟他废话,简直是浪费口水,先揍一顿再说!”</p>
“打人啦,打死人啦,欺负人啦!”</p>
在大飞手还没伸过来时,小贩就嚷嚷起来,扭着头转来去的喊,配着撒泼无赖的动作,一时间,引来不少人的围观。</p>
远处,一辆碎花红顶的轿子,渐行渐近,瞧着大街上围的人,轿里的人,挑起帘子,轻声软语的问:“外面生了何事?”</p>
“禀小姐,好像是有人跟小贩起了争执,若不然,咱们绕道走吧,”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婢女上前回禀。</p>
“嗯,”帘子正要放下,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你去瞧瞧,是谁在吵架,我怎么听着耳熟。”</p>
“是!”</p>
赫连明德拢着手,笑眯眯的看起热闹来了,他倒要瞧瞧,他家大孙子选定的媳妇究竟有啥过人之处,至于先前她的不恭敬,暂时先搁到一边,等有机会了,再找她算账!</p>
木香拍拍大飞的肩,示意他让开。</p>
“哼,”大飞卷起的袖子还没放下,何安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去了,直戳他胳膊。</p>
莽夫一个,只会动用暴力。</p>
大飞不爽的瞪他,无声的暗语:真以为就他一个暴力呢,如果不是碍着人多,木香早一棍子把那人敲晕了。拿个假玩意,狮子大开口,把别人都当傻子呢!</p>
木香戳了戳小贩的肩膀,指着地上的碎片,笑容可掬,“我问你啊,你张嘴要三百两银子,原先就这么卖的吗?也就是说,三百两,买一个五彩马是吧?”</p>
小贩眨了眨眼睛,没从她话里听出问题,便点点头,“不错,都跟你们说了,我这五彩马埋在地底好几百年了,肯定得值三百两。”</p>
“哦,的确是好东西,我再问你一遍,三百两买一个半年前出土,并在地底下埋了几百年的五彩马,是不是这个意思?”木香笑的更加和蔼可亲了。</p>
小贩不耐烦了,“是是是,我都说了好几遍,不要老重复了,你们到底要不要赔钱,如果不赔钱,我是要到衙门告状的!”</p>
“我们不是赔钱,我们是买你的东西,你们也都听见他说的吧,我要买他的五彩马,”木香看向大飞跟何安。</p>
他俩会意,起哄呼吁:“听见了,都听见了!”</p>
虽然不知道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该附和的时候,还得给主子捧场啊!</p>
赫连明德看的越来越有兴趣,好玩,太好玩了。</p>
木香指着地上的碎片,字字清晰的说道:“我给你三百两,买你的五彩五,可这些碎片是个什么东西,你把五彩马还原,三百两银子即刻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p>
小贩傻呆了,这什么情况?</p>
“你,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东西是你们打碎的,自然是你们来赔了,我又怎么能把东西还原给你们呢!”</p>
“我胡搅蛮缠吗?可是刚才我说的清清楚楚,三百两,买一个出土半年,五百年前的五彩马,你也是同意了的,我并没有说,要买你的碎片哪!”</p>
“我!你!”小贩哑了,指着木香,半天憋不出话来。</p>
木香靠近他,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p>
赫连明德只看见那小贩脸色骤然一变,再不敢吱声了。</p>
木香从口袋里掏出一钱银子,“这是我赔你的碎渣,一个仿劣品,只值二钱银子,另外的一钱,找那个老头要,东西是在他手上摔掉的,我赔一半,已经很够意思了,大飞,咱们走!”</p>
扔下一钱银子,也不看老太爷气的胡子直颤抖的表情,三人扬长而去。</p>
何安觉着不对,走了两步,又跑回来,给他老人家顺气,“您老别动怒,夫人刀子跟豆腐心,还有还有,她做饭可好吃了,有机会,您也去尝尝啊,小的先走了,不然夫人该生气了!”</p>
“嗨,我说你们几个混账货,敢把老夫一个扔下是不是?”老太爷哪忍受得了被人奚落到这般地步,当下便要跟上去。</p>
小贩见他要走,冲上去抱着他的胳膊,找他要剩下的一钱银子。</p>
“给给,你个贪心的毛小子,下回别叫老夫再碰见你,一个仿品,也敢找老夫要两银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赫连明德一把推开他,抬脚便追着木香三人去了。</p>
小贩被他推的后退好几步,差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年纪这么大了,还风风火火的,也不怕闪着老腰!”</p>
看着手里的二钱银子,小贩忽然想到刚才那女子在他耳边说的话,顿时,后背升起一股寒意。</p>
另一边,赫连明德追上木香,又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p>
“小丫头,老夫还没走呢,你就走了?真没礼貌,真没教养,还很抠门,是不是晟儿没给你零花钱,所以你连三百两银子也掏不出来,你早说嘛,老夫这儿有的是,我们赫连家的人出门,哪个不是揣着几千两银票,你呀,乡下小娃,只怕连一百两的银票都没见过吧!”</p>
“嗳,老夫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能不理老夫,赫连家的主母,怎能是如此做派,你站着,你别走那么快,老夫得好好教教你,别尽给赫连家丢脸!”</p>
老太爷说的起劲,前面的三人,除了何安偶尔回头安抚他一下之外,另两人像是完全听不到,只顾往前走。</p>
说来也奇怪,这老头居然也不嫌烦。</p>
“臭丫头,你在那小贩耳边说了什么话,能把他吓的话也不敢说,也说来让老夫听听!”</p>
还是没人理他,木香连头也没回,大飞悄悄把手背在后头,对着赫连明德竖起大母指,只不过母指是倒着竖的,大头朝下。</p>
眼看时辰不早了,木香急着要回府,至于后面跟着老顽童,她倒是不在意。看的出,赫连晟跟这老头关系不好,还不是一般的不好,是很差很差。</p>
对于亲人之间的关系,能解开,还是得尽量解开,总不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吧!</p>
再说了,她看这老头,还是很在意赫连晟的。</p>
在快要拐过街角时,一顶轿子拦下了他们的路,轿子放下,一位小美人走了出来。</p>
“岚儿见过赫连爷爷!”恭恭敬敬的行礼,规规矩矩折称谓,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端庄又娴熟。</p>
听到这一声称呼,赫连明德总算找回了一丢丢的面子,“好,好,还是月岚丫头懂事,你这丫头,好好跟人家学学!”</p>
木香眸中风云涌动,斜睨着老太爷,“我便是我,为何要向她学,学她的做作矫情?还是内骨风骚,外骨庸俗?呵,幸好我家夫君没有遗传到您看人的眼光!”</p>
何安差点要拍手叫好,说的太给力,既骂了,又赞了。</p>
赫连明德老脸皱纹毕现,愠怒道:“你这丫头,果真是无可救药,月岚头丫头好端端的,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诋毁她,一个女娃名节最重要了,你如此说,是要毁她名节?”</p>
老人家这回是真真的怒了,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身上多年积攒下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毕现。连何安都禁不住心肝儿颤颤。</p>
木香不退反笑,“她还有名节吗?”</p>
这话吊炸天,瞧瞧木月岚一脸的死灰,便知道效果如何!</p>
何安憋着笑,慢声道:“老太爷,我家夫人跟木家二小姐之间的事,您不太清楚,之前二小姐可是一心想嫁给我家主子,只可惜主子看不上她,来京城的路上,二小姐身边的婢女还企图刺杀夫人,您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有眼神不好的时候,看人……不太准了。”</p>
赫连明德老眼一眯,摸着胡子不再讲话了。态度是一回事,可是若涉及到伤人,这性质可就不同了。</p>
赫连家有个传统,很护短,护自家人的短。</p>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那是关起门来,自家人的事。打开门了,还得一致对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