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是多么机灵的一个人,立马伸了懒腰,“早上吃多了稀饭,真是的,大飞,你赶马车,我去方便一下,等会在城门处等我就成了!”</p>
大飞愣了下,正要问什么,木香从后面使劲掐了把他腰上的软肉。【】し疼的他龇牙咧嘴,总算还没笨到无药可救的地步。</p>
使劲一挥鞭子,“就你小子事多,快去快回,若是耽误了主子出行,我们可不等你!”</p>
“小爷方便,要你管,”何安虽是这样说,却状似无意的从马车边上走过,很难为情,却又很大声的道:“夫人,您有纸吗?小的没带纸出来!”</p>
木香掀开帘子,扔了一团皱巴巴的破布条给他,“只有这个,你凑合着用,回来之前,记得洗手,否则你自己跟在马车后头走!”</p>
“是,是,谢谢夫人,”何安抓着破布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捂屁股,好像跑慢一点,随时都会拉出来一样。</p>
何安下了马车,大飞却赶着马车,不停歇的往前走。</p>
京城有公用的茅房,都有专人打理,收拾的很干净。</p>
何安一溜烟进了茅房,先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才敢把破布条打开,只见上面写了一张药方单子,说是药方单子,却又不像治病的,倒像是害人的。</p>
何安看完了破布,不敢耽搁,将破布揣进衣服里,探头出茅房,见四周没有人,这才迅速走了出来,佯装无事的在城中乱晃。</p>
能让严忠通过眼神传递消息,说明他们此次出城,肯定有危险。京城中,想杀主子,以夺其位的人,太多了。</p>
这边何安警惕的防着有人跟踪,另一边,木香他们却招摇过市,甚至还命康伯的马车先一步离开。</p>
两辆马车分散前行,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借以分散对方暗中的人手。</p>
赫连明德早就等不耐烦,好不容易看见马车过来了,气不打一处来,“臭丫头,让老夫一早就来候着,你倒好,磨磨蹭蹭,许久都不见人影,是觉得耍着老夫很好玩吗?”</p>
赫连明德是跳下马车,站在大路中央骂人的,所以先行一步的康伯,不得不停下。</p>
康伯一掀帘子,见他老人家气的头顶快冒烟了,赶紧劝慰,“您老莫动怒,夫人不是有意拖延,是路上遇着熟人,耽搁了,这不,夫人让我先行一步,去打量庄上的事,老太爷还是让开一些,容老奴过去!”</p>
赫连明德骂完了,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听说他要先行打理,也不好总拦着他,便退到边上,“那你去吧,记得让他们备下吃食,老夫一早起来,快饿死了!”</p>
“您老还没吃饭吗?马车里有糕点,老太爷要不要用点?”康伯一听说他没有吃饭,急的不行。</p>
赫连明德直摆手,“那些个没味的糕点,有什么可吃的,你赶快走!”</p>
康伯见他一脸不耐烦的样,也只得命人赶了马车,先行走了。</p>
大飞赶着马车,紧随其后就来了,这回不用老爷子拦,他自己就停下了,不是还要等何安嘛!</p>
“丫头,你又诓骗老夫,你瞧瞧现在是什么是时辰?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赫连明德的大嗓门,又开骂了。</p>
标准的大喇叭,引来进城出城的人,纷纷转过头看他。</p>
木香挑了帘子,坐到原先何安坐的地方,淡笑的望着他,“在路上碰见太子,同他说了了几句,太子殿下也真的,非要找我的茬,您说说看,我不过是那天在皇上面前,把他打败了而已,对哦,皇上还命他去军中,他抗旨不去也就算了,还来找我的茬,真是太不讲道理了!”</p>
赫连明德听的嘴角直抽抽,心想,若不是你几次三番的打唐昊的脸,让他跌了面子,又让皇上都对他有几分失望,他又怎能恨你之入骨呢?</p>
理是这个理,但是赫连明德不会这么说,因为他也是个极其护短的人。</p>
“太子那人心胸狭窄,你也是,同他说什么,他要有意见,只管对晟儿说去,好了,时辰不早了,可以走了吧?”</p>
“还不行,何安去茅厕了,等等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木香往城门处看了一眼。城门大开,进去的行人马车众多,看上去一片繁荣,谁又知道,在这繁荣之下,藏着多少祸心呢!</p>
赫连明德一听还要等,以他火爆的脾气,哪受得了,正要破口大骂,就见木香若有所思的盯着城门。</p>
他老人家也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些小心思,他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的。</p>
“哼,那便等吧,麻烦,等他来了,看老夫怎么揍他!”</p>
说完,老人家愤愤的钻进马车。</p>
何安腿脚不慢,买好了东西,便疾步朝城外跑,离的老远,就能看见他的身影。</p>
等到跑近了,大飞呵呵的讥笑他,拉完了没有,别待会出了城又要拉,到时可没有茅厕,只能找个偏僻的地,随地解决。</p>
何安懒得理他,跳上马车坐好,悄悄的把布包塞进马车,转头怒瞪大飞,“走了,你还愣什么!”</p>
三辆马车,提前跑了一辆,后面的两辆,便一前一后的出发。</p>
“咦?这是什么东西?”木朗发现何安塞进来的,是个小布包,好奇的爬过去,想要翻开看。</p>
“别动,”彩云抢先一步,打了下他的手,抢下那个布包递给大姐。</p>
先前,看大姐在破布写字时,脸上古怪的笑,她便觉得大姐要的东西,肯定非比寻常。</p>
木香赞赏的对她笑笑,语重心长的对木朗说道:“小弟,咱们在京中的日子,可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你要学会观察,学会辨别谁说的话真,谁说的话假,我问你,太子拦住我们马车的时候,他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p>
木朗倒是认真想了,可是以他的小脑袋瓜子,却是怎么也想到另一层的意思。</p>
木香又转向彩云,“你说呢?他如此说,是真的恨我,警告我,还是别有用意?”</p>
“我觉得吧,他真正的目标,可能不是你,若是真的需要你去证明,他大可以把人抓来,让她认人,可他没有,让你亲自去,感觉很不对劲,”彩云拧着眉道。</p>
这事倒不是木香跟她说的,而是昨儿同行回来的石头,吃早饭的时候,当做笑话说了。</p>
“肯定是不对劲的,太子那人,虽然不聪明,却也没到蠢笨的地步,若是我真亲自去了,他肯定弄的人尽皆知,襄王妃去青楼,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若是传的不好,边,连皇上对我的印像都会大打折扣,”木香一层一层给她分析,解释给她听。彩云虽然是女孩,但是也该了解到所处的环境,否则日后,该要怎么在京中生活呢?</p>
“怎么会这样?”彩云惊的目瞪口呆,只感觉京城里的人好复杂。</p>
木香认真的点头,“当然,你以为他能在太子之位坐那么久,会是虚有其表吗?你瞧瞧,劝说不成,他便要捉人了,若是捉不到,那便只有杀了。”</p>
彩云眨着眼睛,努力吸收大姐话里的意思,最后吐出一句,“好可怕!”</p>
木朗看着大姐跟二姐,她俩前面说的啥,他没大听懂,可后面杀人的话,在他却听懂了,重复了彩云的话,“好可怕!”</p>
木香微微挑眉,一边拆包裹,一边神色自若的说道:“这有什么可怕,只要咱们实力够强,防备够严,点子够多,他岂会那么容易要了咱们的性命,等着瞧,我会让他知道,啥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p>
唐昊最近被赫连晟以及木香逼急了,加上他在军中威信尽失,不急才怪。</p>
人一急,就容易冲动,加之,唐昊又是个性格高端的人,从小到大都没受过挫折,对付他这样的人,一旦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要攻破他,简直是分分钟的事。</p>
蒲山庄位城京城南边,越往南边去,地势越是高矮不一,好在这些坡度不算不太大,否则,木香要以为他们的良田都是梯田了。</p>
众所周知,梯田产量不高,只不过是住在山里的村民,不得已而为之的耕种方法。</p>
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便到了蒲山庄,这里是赫连家传统的封地,庄里的人,都是世代种赫连主家的田,有些都种好几代了。</p>
因为赫连主家不同于其他富户,不是太在意食的收成,只有管家每年春耕秋种时,会到这里一次,其他时候,他们根本连主子的人影也见不到。</p>
先前喜宴的时候,木香说过了,过两日会到庄上来,所以,即便没有提前通知,村里好些人,这两日都喜欢站在村口,望着通往京城的大路,盼着新夫人啥时候能过来。</p>
康伯的马车是先一步过来的,一见村口坐着不少人,便让柱子把马车停下。</p>
“诸位怎么都在这儿坐着,天气怪冷的,何不回家啊?”康伯是个性子和蔼的人,对着普通村民也是一脸的笑意,全然没有傲慢跟嫌弃。</p>
村口的几个老伯是认得康伯的,见他过来,忙站起来,点头哈腰的给他鞠躬。</p>
其中一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人道:“我们都在这儿等着,猜想新夫人,这两日怕是就要来了,反正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在这儿候着呢!”</p>
另一个驼背的老者也道:“喜宴那天,年轻人都去了,可怜我们几个老骨头,却没见着,懊悔着呢!”</p>
老头边说话,边拍大腿,一副懊悔莫及的样子。</p>
康伯和善的笑笑,“襄王妃来了,就要后头,夫人让我先行过来打点一二,柱子,去把庄头叫来,夫人来了,他岂有不见之理。”</p>
庄头的作用,相当于村长,是管理封地的主事,因不同于村长一职,固称庄头。</p>
蒲山庄的庄头,原先也是庄上的农户,上过几年私塾,康伯觉得他为人还不错,便提拔他做了庄头。</p>
为了方便管理,赫连家的封地都集中在一块,险了蒲山庄之外,离这儿不远,还有个吴庄。</p>
柱子问道:“要不要把吴庄的庄头也叫来,离的也不远,我先去叫这一个,再去吴庄?”相邻的庄子,距离不远,来回也快。</p>
“可以,”康伯觉得也对。</p>
先前掉牙的老汉却不同意了,“你们大老远来的,不必跑了,我让我家两个孙儿去跑了一趟,他们小娃腿脚快,一会功夫就回来!”</p>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p>
“是呢,哪能让你们跑腿。”</p>
“是啊,让小娃们去,总管大人跟我们进去歇歇,夫人要来,咱们得好好准一番才是,我这就让人撞钟,把村民都招集到祠堂去!”</p>
各村的祠堂,因为风俗不同,作用也就有所不同。</p>
有的祠堂专门用来供奉祖先,有的是给村民开会提供的场所,相当于村委会。</p>
赫连家的两个庄上的祠堂,便是后者,一旦村口大钟敲响,所有的村民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赶去祠堂。</p>
康伯想想觉是也对,便道:“柱子,把马车牵上,咱们一起去祠堂,夫人给村民带了不少礼,让大家都过来领。”</p>
几位老人家一听说夫人还带了礼,都惊讶坏了。</p>
“夫人真是太客气了,来庄上看看,咱们心里头就高兴了。”</p>
“就是啊,夫人可真是活菩萨!”</p>
众人一句接一句的夸赞,也已经有人提前回去筹备了。</p>
招待襄王妃一行人,自然不能怠慢,有好东西,都得端上。他们不是拿着生肉一菜去祠堂做饭,还是各自在家里,把饭菜烧好,然后都端去祠堂,摆到长桌上,就成了百家宴。</p>
于是,当村口的钟声响起时,庄上的人,都从家里跑出来跑到门口,又听说是新夫人来了。所有年轻的婆娘都回家准备去了,男丁都赶去祠堂。</p>
小娃们一见这阵仗,莫名的就很兴奋,在庄子里跑来跑去。</p>
康伯看见庄里欢腾的景像,只觉得很欣慰,他跟老村,总算没辜负老夫人的嘱托,否则以赫连晟跟老太爷不问事的性格,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呢!</p>
靠天靠地吃饭的穷苦人,只盼着一年里头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p>
可这风调雨顺的事,哪能年年都有,赶上灾年,庄上的人,连口粮都成问题,更别说上缴租子了。</p>
换作别的狠心大户,他们才不管庄上的人如何苦难,他们只要自己的钱袋子不缩水就够了。</p>
在这种情况之下,佃户们的生活能好过吗?</p>
康伯他们进去不久,木香跟赫连老爷子的马车也随后进了庄。</p>
他们到来的时候,两个庄头也来了,领着村民一起,候在祠堂外,恭迎他们几位。</p>
木香挑了帘子,何安扶着她下马车。其实没这个必要,但何安觉得,这是给她撑面子的事。</p>
她下来了,赫连明德自然也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p>
“见过襄王妃!见过老王爷!”</p>
上百号的村民齐齐跪下磕头行礼,连那不懂事的小娃,也在大人的拉扯下,不情不愿的跪着了。</p>
木朗跟彩云一见这阵势,都吓了一跳。不怪他们,突然看见上百号的人给你磕头行礼,能不害怕吗?</p>
何安悄悄挡着他二人的视线,以缓解他俩的紧张。</p>
康伯站在人群最前头,对着木香微微一笑,那意思再显然不过。</p>
木香和往前走了一步,视线扫过众人,“都起来吧,不必客气!”</p>
康伯赶紧回身,对着跪地的人,抬手道:“夫人都说了,你们就快起来吧!”</p>
等到众人都站起之后,康伯指着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两个中年男子,对木香介绍道:“夫人,他们二人是庄上的庄头,这位林厚,是蒲山庄的庄头,在任上已经五年了,而这一位,是吴庄的庄头,叫吴平,在任上三年,他们庄上吴姓居多。”</p>
他介绍完了,那两人一起向木香敬拜。</p>
木香端庄一笑,“两位免礼,庄上的事物,有劳二位的操持,才能有今天的成果,本夫人代庄上的百姓,谢过二位!”</p>
她盈盈施礼,倒是把一众人等吓的不轻。</p>
后面站着的百姓,亦是满面惊讶。他们只知道新王妃,为人很亲切,却不曾料想到,她竟这般的谦逊有礼,很有大家风范哪!</p>
那两位庄头更是受宠若惊,“夫人严重了,我等不敢领受!”</p>
赫连明德一直站的很远,摸着胡须,静静的看着,日渐浑浊却又透着精光的眼神中,带着欣赏与赞同。</p>
这丫头,倒是很会笼络人心。若是她今天到访,摆出高姿态,不易亲近的样,是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能强求,襄王妃平易近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