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摆着几样祭品，整个桌子都用黑布盖着。</p>
而在供桌的背后，正有一个剔着板寸头的，也着黑色道服的年轻道士，手里拿着把桃花剑，嘴里念念有词。</p>
太子府门前摆了几张软椅，分别坐着太子妃，舒良娣，以及那一日她见过的大脸盘跟另外几个妃嫔。</p>
反正太子府的女人那么多，她也懒得去记，只要知道她们是唐昊床上的女人即可。</p>
木香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小道士身上，能看的出，他年纪不大，做法的姿势摆的倒挺正，只是……这手怎么都在抖呢？</p>
“小道士长的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很有小鲜肉的味道，就是这型，不太好看，”木香抽着下巴，很认真的点评。头再长一点点，再剪成碎，这才是小鲜肉必不可少的标致。</p>
她是实话实说，却引来喜鹊、大飞等人异样的目光。</p>
木香注意到他们几人的视线，怂了下肩，“我说的事实而已，你们看他，哪点长的像道士，这帮人也太奇怪了，既然要找道士，就得找个有长胡子的，那样看起来，才有范！”</p>
大飞听不下去了，“姑奶奶，道士就是道士，还分什么好看不好看，以我看，他们都一个德行，装神弄鬼，专门骗人钱的！”</p>
他的嗓门够大，那位正在做法的小道士肯定听见了。</p>
被人当面质疑，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站出来反驳一番，否则，他这招牌岂不是就要砸了吗？</p>
“这位小哥，贫道设坛做法，是为了拯救百姓，降妖除魔，与钱财无关，贫道秉持的是慈悲为怀，你若是看不惯，尽管站到一边去，别防碍贫道施法，”小道士声音清脆，若不是胸前平平，没有一点起伏，木香真要以为他是女的呢！</p>
大飞一听这话，当即就要脑了，“爷凭啥要走，爷站的是襄王府的门口，不是你们太子府的门口，有本事你施个法，把爷弄走，否则爷就是不走，爷就站在这儿，爱干嘛干嘛，你管不着！”</p>
他不讲理起来，也没几个人能镇住他，对面那位小道士，当然更不行。</p>
不过这小道士也被他气的够呛，“你这粗人，休要胡言乱语，贫道捉的是妖，你是人，如何能捉，真要捉，也得等你变成妖的那一日，贫道一定亲手捉了你！”</p>
大飞跟扛上了，“那爷现在就告诉你，爷是妖，还是个千年树妖，来来，你施个法给爷看看，让爷瞧瞧你的技术！”</p>
“哼，狂妄之徒，不可理喻，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p>
小道士握着剑，突然抓了把香灰撒在剑上，随后端起供桌上的一只黑瓷碗，含了一口酒，喷在剑上。</p>
就在酒液沾上剑身的一刻，陡然窜起一道火舌，朝着大飞扑了过去。</p>
“躲开！”木香反应最快，飞起一脚，踹中大飞的小腿。</p>
大飞一时没防备，被她踹趴下了，正好躲过那道火舌。</p>
“他娘的，好险，老子差点就被烧成烤猪了，”大飞爬起来，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再看向那小道士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敢阴老子，信不信老子掀了你的算命摊子！”</p>
“大胆狂徒，你敢！”小道士也急红眼了。</p>
木香啧啧摇头，暗叹他道行不够，这么快就急红眼了。</p>
太子府门前，也有人急了。不是上官芸儿，她才懒得管这破事呢！反正这小道士也不是她招来的。</p>
这个急的人，是舒良娣。</p>
只见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抓着婢女的手，挺着腰，姿势十分夸张的站起来，那模样，那动作，像足了怀孕*个月，快生产的人。</p>
可是她的肚子，分明什么也看不出来呀！</p>
“哎，你，你是襄王妃吧？这驱妖的道士，是我请来的，太子府里近日不太干净，死了个婢女，我怀着龙种，自然要格外小心，万万惊扰不得，你们就勉为其难的忍忍，等这小道士做完了法事，马上就有人收拾了！”</p>
眼前的舒良娣，还是那个长相，可是外表还是她，但这脾气，可完全不一样了。</p>
还记得初次见她那天，根本是一副小女人的样子，再瞧瞧现在，简直比上官芸儿谱摆的还大。</p>
这就是有种跟没种的区别，但是有一点很让人奇怪。</p>
按说上官芸儿嫁进太子府，日子也不短了，即便唐昊再不喜欢她，该睡还是会睡的，那为啥上官芸儿不怀孕，舒良娣却怀孕了。</p>
而且她好像听人说过，唐昊在某些方面，有问题的，这个情况……很耐人寻味啊！</p>
大飞见木香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气呼呼的站出来，冲她吼道：“既是你们府上做法事，为啥要把供桌对着我们襄王府，你这是明摆，针对襄王府，还有，别以为你怀个娃，挺个肚子，就了不起，是个女人都会生娃，连那母鸡母鸭，都会下蛋，一天还下一个蛋呢，你跟它们比，还差的远呢！”</p>
噗嗤！</p>
大飞话音刚落，就引来一片轰笑声。除了舒良娣气的小脸涨成猪肝色之外，所有人都笑了。连那小道士，脸颊隐约的也在抽抽。</p>
“你！你！你敢把奴家跟鸡鸭比，你这是大逆不道，我怀的是太子的龙种，你这些话，分明是在诋毁皇家，”舒良娣急红眼了，也不顾身子，气的一跺脚，招呼身后的人，“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他抓起来，交给殿下问罪！”</p>
那些个侍丛四下看了看，上官芸儿没动，这里她最大，她不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听从一个嫔妾的命令！</p>
“你们居然敢不听我的，”舒良娣叫嚷了半天，除了她身边的婢女，几乎没人听她的差遣。她忽然眼珠子转了转，身子往婢女肩上一靠，“哎哟，我的肚子，被他气着了，好难受！”</p>
丘管家拧巴着一双阴目，这时站了出来，“快去请大夫，小皇子不能出半点差池，还有你们几个，还不按着良娣说的，把那狂徒拿下！”</p>
太子府的管家，在府中的地位仅次于上官芸儿，甚至连其他的妃嫔，也不敢跟丘总管对着来。</p>
所以丘总管一话，门外站着的侍卫动摇了。</p>
几个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接一个的，都要往大飞那边走过去。</p>
上官芸儿还是不动声色，她身边的婢女又换了两个，但都不是心腹，只有一个老嬷嬷，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p>
此时，她朝身边瞄了一眼，那个老嬷嬷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别动。</p>
大飞倒是不怕，因为这几个小喽啰，垒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p>
木香抱着手臂，站在众人前面，好整以暇的望着对面的那一帮子人，“稀奇真稀奇，太子府现在当家做主的，竟是个奴才，嗯，看来风向要变了，这位丘总管是吧？我很看好你，加油，说不定你能逆袭，当上主子也不一定哦！”</p>
丘总管那双狭窄的眼睛，随着她噼里啪啦说不停歇，变的越来越难看。好似正在充气的气球，越吹越大，越大越停不下来，只要用针轻轻一戳，就会——砰！炸了。</p>
“襄王妃这顶帽子扣下来，奴才可不敢领，奴才为主子办事，替主子说话，何罪之有，襄王妃莫要凭空捏造，污蔑小人！”</p>
丘总管的话，都是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可见他有多恨。</p>
上官芸儿的神情有了变化，有些诧异的看了木香一眼。</p>
她可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对方是替她说话，不过这话听着很顺眼，她喜欢。</p>
“好一个替主子办事，连主意都能替主子拿，你这个奴才当的很威风，哎，何安呢？让他也多跟丘总管学学，越俎代庖这种事，肯定不是天生就会的，”木香迈下台阶，晃着步子，走到供桌前，摸摸这个，戳戳那个。</p>
小道士不关心他们说什么，但是见她胡乱碰东西，他急了，“你别乱碰，这些都是施法用的，碰不得！”</p>
木香摸一个，他收一个，等到木香摸完了，桌上的东西，他也收的差不多了。</p>
丘总管在木香转过身去时，便毫不掩饰眼中的阴恶，“襄王妃如此抬举小人，小人受不得，冲撞皇嗣的罪名，王妃也担不得，既然王妃要护着下人，小人哪敢跟王妃为敌，但这作法一事，却要进行，王妃请让一让，容这位道长将法事做完才可！”</p>
终于又听他们提到关于法事的话了，小道士提高了嗓门，呵斥道：“这条以前肯定死过人，现在时常有邪祟，还有这几颗梧桐树，瞧见没有，中间还杂夹着一棵上百的槐树，自古槐树易成精成妖，乃不详之树，贫道已知晓此处的邪祟，就在槐树底下，你们都让开！”</p>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也不等有人阻止。端了一碗不知名的水，走到槐树跟前，将碗里的水泼向那槐树。</p>
顿时，一股浓烟从槐树根部升腾而起。</p>
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p>
舒良娣最激动，“看见没有，真的有脏东西，难怪奴家最近老睡不着觉，这种东西，早就该除了，太子妃若是不拦着，奴家也不用遭这几日的罪，唉，奴家身贱，倒是无碍，就怕影响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唉，怀了身子的女人，真累！”</p>
木香简直要为她的做作表演，拍手鼓掌了。</p>
唱作俱佳，她不演戏，真是太亏了。</p>
上官芸儿毕竟是名门出身，如今被一个不知出身比她低多少的女人压一头，她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你之前只说身子不适，何时提过要请法师做法了？”</p>
她身后的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哼道：“请良娣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有，奴婢要提醒良娣，按着皇家的规矩，妾室生的孩子，都要交由夫人抚养，舒良娣，你的孩子，也不例外！”</p>
这一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震的舒良娣，摇摇欲坠。</p>
她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何时有过这样的规矩？我怎么从来没听过！”</p>
这时，扶着她的婢女，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p>
舒良娣越听，眼睛瞪的越大。</p>
木香的也很惊奇，这时陈妈走到她身边，给她解释了一番，她这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p>
原来南晋国确有此习俗，大夫人是一家之母，地位高，权利大，可以决定妾室的生死，也可以选择把妾室的孩子，收到自己身边，不让妾室抚养孩子。</p>
但是大多数成亲后的大夫人，都有生育能力，自己能生，还都是亲生的，谁会想去操心妾室的孩子，所以在南晋，这样做的人不多。</p>
不多不代表没有，若是大夫人想的话，这个规矩，随时都可以拎起来。</p>
上官芸儿之所以一直没有考虑这一问题，关键一点是，她自己想生，别的女人生的小娃，她才没兴趣养，这是她的骄傲。</p>
但是现在，她的骄傲已经被这个贱女人踩没了。</p>
养就养吧，反正都是交由奶娘照料。</p>
木香听完了陈妈的讲解，瞅着舒良娣笑道：“哟，你们又内斗了吗？舒良娣，先前本夫人还挺讨厌你，但是现在，本夫人同情你，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把娃儿生下来，可到最后，人家手一伸，就把孩子抱去了，养个十年八年，孩子长大了，压根不认得你是谁，只会认养她的那……”</p>
“襄王妃，请你注意言词，皇嗣不可随便议论，”僵尸脸的嬷嬷，出声打断她。</p>
木香用锐利的视线，扫向那个老家伙，阴沉着脸，一字一顿的道：“本夫人最讨厌别人打断我说话！”</p>
大飞急忙冲喜鹊甩脑袋，小声道：“去，快去！”</p>
喜鹊第一反应，还不是太明白，直到第二反应，才恍然大悟，疾步跑了过去。</p>
啪啪！</p>
在那嬷嬷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甩了她两巴掌，“打断我家夫人说话，两巴掌算是轻的！”</p>
这两巴掌，将那嬷嬷打懵了。她是上官芸儿身边的人，太子府里的下人，哪个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礼让三分。可今天，却被一个粗鄙的丫头打了，这……这……</p>
别说她懵，就连上官芸儿也懵的很，一头雾水。</p>
木香浅浅的笑道：“一个老奴才，以为自己做奴才做的时间久了，便可以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你有什么资格，今天若不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本夫人非掌烂你的嘴不可，还有你！”</p>
她直指丘总管，“别总用那一副阴不阴，阳不阳的眼神看着我，再管不住你的眼睛，那便挖出来！”</p>
她的语气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而且她不笑的时候，眼神自然流露出的杀意跟危险，竟令人心生极度的恐惧，如同被一把铁剑架在脖子上，冰冷又残酷。</p>
上官芸儿嘴巴张了张，“襄王妃这是做什么？本宫的奴才，即便要教训，那也是本宫的家事，何须襄王妃动手！”</p>
她本不想插手，但到了这一步，若是不插手的话，岂不是显得她懦弱。</p>
“太子妃心慈手软，想必不舍得惩戒下人，你不舍得，本夫人便代劳，替你教训，太子妃别忘了，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他们在你面前尚且如此，背着你，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知道的人，说你善良，不知道的，只以为你这个做主子，也是如此德行！”</p>
上官芸儿这人，也不是完全的善良，不是完全的单纯，她有一点善良，有一点单纯，另外还掺杂着一点善妒，一点高傲，一点自视甚高。</p>
很多事，她不屑于做，觉得跟她的身份不匹配。</p>
但是她忘了，自古后宫争斗，争风吃醋，打压庶出，都是成了亲的女子，最常干，也是最爱干的事。</p>
你不做，就会被别人欺到头上，被别人踩在脚底下。</p>
主妻又如何，没有子嗣，没有生下男娃，照样会被妾室压上一头。</p>
木香话里有话，上官芸儿也不是纯苯之人。虽然她不喜欢木香，但也不可否认，这个女子，比她有手段，比她下手狠。</p>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舒良娣，以及另外几个在等着看热闹的女子。</p>
最终，还是默不作声。</p>
丘管事语气极重的说道：“襄王妃好手段，奴才配服！”他阴深的眼神中，不知在想些什么。</p>
木香深知此人，一定是极为阴险，极为狡诈的。</p>
今日已跟他结仇，得想办法将他除去才是，否则这个老东西，也是一个大大的后患。</p>
“你的配服，本夫人不需要，小道士，你说这槐树里有妖邪，那你可看出，除了这棵槐树，还有哪个地方也有不干净的魂魄，又或者说，你们道家不是有云，人死了，鬼飞地府，不入地府的鬼便在这世间游荡，那么你看出，哪个地方藏有鬼魂了吗？”</p>
她又将话头指向这个小道士，因为就在她痛骂丘总管时，这小道士，又准备要烧黄纸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