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湖边温存(1 / 2)

 在这一片贫民窟里,他住的地方算是最好的了。【】一间土坯房,走廊下搭了个小灶,灶上放着个破了口的小锅。</p>

进了屋,里面也是乌起码黑,伸手不见五指。</p>

屋子的一角,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p>

“爹,外面怎么了?我好像听见有陌生人过来了。”</p>

三老还是叹气,“不是什么外人,你今儿感觉怎么样了,爹今天得到消息,襄王府的王妃娘娘,让你病好了,就去她那边找活干,儿呀,你不能跟爹一样,做一辈子的乞丐,你该走出去,做个正常的人,爹以后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你总是这样窝在这里,上哪儿找媳妇去!”</p>

黑暗中的青年沉默了一会,才冷冷的哼道:“谁说找不到,外面不是有个黑丫头吗?只要是女人,会生娃不就得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p>

三老恨铁不成钢,气的在屋里来回踱步,“不过是两次科举落榜,你就不活了?不想好好过日子了?还黑丫头呢,那丫头讲话都不清楚,还是个斗鸡眼,我可不想以后生出来的孙儿是个眼睛一条缝的,你赶紧的,这两日把自己好好打理一番,过几日,我便带着你,亲自去求襄王妃,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主子,你跟着她肯定有好前途。”</p>

眼见儿子还要拒绝,三老又紧着说道:“人家之前还救过你的命,知恩图报,听说她最近开了好些店,还有一大堆的生意要忙,即便你做不了大事,但至少也能帮人家跑跑腿,干点杂活,就当是咱父子俩还恩了,不行吗?”</p>

话说到这份上,青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p>

不错,他可以让自己颓废的过一生,却不能放着恩情不报。</p>

他记得那一日,天空下着阴冷的雨。那一日,三老病了,他接过三老的饭碗,出来讨饭。</p>

却在一个饭馆门口,被几个衣着华丽,浑身痞气的富家公子拦住了。</p>

他们围着他,推搡他,嘲笑他,侮辱他。</p>

他读过圣贤书,不喜欢爹取的俗名,自己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子衿。</p>

可是他的姓不好听,名字可以改,姓却不可以改,他姓牛,这名字连起来念,就是牛子衿。</p>

出门在外,他很少提自己的姓,别人问,他只说自己叫子衿。</p>

那一日,几个富家公子逼问他的姓名,他就说了。</p>

结果引来一阵轰笑,那些人纷纷嘲弄他,对他拳脚相加,打断了他胳膊,打破他的头。又让他跪下,舔干净他们的鞋子。</p>

旁边也有乞丐的同伴,他们想上前制止,却被牛子衿以眼神拒绝了。</p>

他知道乞丐们上来帮忙,只会引来手段更残忍的报复,与其多几个人受苦,还不如他一人承担下。</p>

正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出来。</p>

牛子衿低着头,看不见那人的脸,也不看她是怎样的人,此时他已被两个人踩在脚底,脸贴着地面,双手撑在身下。还有一个人踩着他的腿,这让他乱动。</p>

“哟,大白天的,几位在这里玩什么呢?”</p>

牛子衿只听见一道清脆,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在那一刻,这声音是他听过,世上最动听的声音。</p>

“管你屁事,小丫头,要玩回家玩去,爷们的地盘,没你说话的份!”踩着牛子衿的人,粗着嗓子驱赶。</p>

但是紧接着另一人,就呵呵笑开了,“小妞长的挺有味道,请问是哪家的闺女?跟小爷说,爷娶你回去暖被窝,做小妾,如何啊?”</p>

“哈哈哈!”一阵轰笑……</p>

女子不似寻常的女娃,不仅没有被吓跑,反倒比他们笑的还猖狂,“暖被窝?只怕你有那个心,没那个力,有那个福,没那个命!”</p>

“哟呵,姑娘口气挺大,什么叫没那个……”</p>

话音未落,牛子衿只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身体撞在墙壁上,出的咚咚声,紧跟着,踩在他身上的脚也没了。</p>

他爬起来,寻找那说话的女子,最后,视线落在双手抱臂,站在那看戏的一个女娃身上。</p>

老实说,京城之地,最不缺美人,哪家的小姐,不是浇灌娇宠着长大,一举手一投足,都美的叫人惊艳。</p>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却是那么的与众不同。</p>

一身淡粉色长裙,普通的样式,可是穿在她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活力四射的光芒。</p>

粉颊上含着淡淡的笑,眼儿清澈如深潭,不是倾国倾城,却更似倾同倾城。</p>

找架的人,应该是她的家仆,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只见他一手拎一个,把人拎起来,双臂再一合,两个人迎面撞地一起,疼的惨叫连连。</p>

直到将所有人都打趴下了,那壮汉还不肯罢手,只说他好久没打人打的这么痛快了。</p>

那位姑娘也不肯罢休,让壮汉抓了一个人,罚他舔牛子衿的鞋面,并放放给他,以后这个人就是襄王府罩着,要是敢找后账,那就是跟襄王府过不去。</p>

几个富家公子本来还心存怨气,准备伺机报复回去。一听她说自己是襄王府的人,几个人都蔫了,在京城之内,谁敢跟襄王府做对呢!</p>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牛子衿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襄王妃。</p>

如今听见老父亲,让他去襄王府报恩,牛子衿沉默,再说不出拒绝的话。</p>

可他心里又明白,只有报恩的份,其他的,想都不可想。</p>

这时,门外有人喊他。</p>

“大牛,你在吗?我今天要到一碗肉粥,还是新鲜的,你也尝尝吧!”</p>

大牛是牛子衿从前的名字。</p>

三老看了看屋里黑暗的一角,小声道:“黑丫头又来给你送饭了,儿啊,爹不是嫌弃黑丫头的样貌,爹就是想让你找个正常的姑娘,成亲生子,咱们老牛家,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不是为了给你娘治病,咱才卖了祖宅,卖了田地,沦落到京城来,当了无家可归的乞丐,爹这样过完余地,也就罢了,你不行,知道吗?”</p>

这样的话,三老几乎每天都要说上一遍。人老了,爱唠叨,总觉得说不够似的。</p>

牛子衿半天没吱声,在门外的黑丫头又叫唤了一声之后,他才冲着外面,回道:“我们都吃过了,你把东西拿回去吧!”</p>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黑丫头低落的声音,“哦!那你好好休息。”</p>

牛子衿听到她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浑身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于床榻上。</p>

去襄王府做工,他真的可以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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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回到襄王府的赫连晟一行人,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凝重。</p>

康伯遣退了所有的下人,连小和尚明了,也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木香让他去把彩云叫了起来,但不能叫醒木朗。她有种预感,木朗可能……</p>

她亲自去下了碗素面,因为什么都不能搁,便只有蘑菇跟小白菜。</p>

烧好了之后,不假他人之手,端进房里。</p>

康伯按着她的吩咐,把彩云叫了过来。</p>

她进门的时候,木香刚把素面搁下。</p>

“彩云,你过来,”她朝彩云招了招手。可是彩云却站在那里没有动。</p>

赫连晟将房门关上了,只有他们四人在房间里,“夫人,有什么话,就摊开了说吧了,这位师傅,法号怎么称呼?”</p>

出家人当然该问法号,而不是逼问俗家名字。因为落了,自然是与红尘绝缘。</p>

“贫僧法号鉴空。”</p>

经过这一路走回来,木香已经平复了心情,“您先吃吧,等吃完了再说,这面是我亲手下的。”</p>

鉴空微一点头,看看她,又看看彩云。</p>

有时你以为不可能的事,却在最不经意间就会生。有时,你以为必定要经过一番曲折的事,它可能顺利的,出乎你的想像。</p>

就好比,她跟这个人的相见。</p>

从前的种种猜测,一直以来种种怀疑,都在这一刻,忽然明了。</p>

不错,这个人,不是她的生父,是原本的木香跟彩云的亲生父亲。</p>

她之所以,不用怀疑的便可以肯定,那是因为他们的长相。</p>

木香与他有八分的相似,彩云与他有六分的相似。</p>

都说女儿像爹,这话绝对不假。</p>

不止长相,就连性格,怕也是十分相似,否则不会那般的懦弱,任人宰割。</p>

“贫僧吃不下,你们都坐下吧,襄王妃家住何处?本家姓什么?”鉴空伸出手来的时候,那只手一直在颤抖,想握着些什么,可不敢去触碰。</p>

最终,他的眼角流下一行滚烫的热泪。</p>

彩云有些害怕了,“大姐,他是谁?你们又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p>

木香拉着她的手,带她一同走到鉴空身前,“他……”</p>

鉴空摆手摇头,“贫僧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俗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p>

那一滴泪流下,如同斩断了他最后的一丝执念。</p>

曾经放不下的,曾经牵扯的,曾经憎恨的,都在这一滴泪滑落后,化为乌有。</p>

看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看着她们都已长大成人,他在心里,对着佛祖跪谢。</p>

赫连晟了解他的用意,“师傅既然不想提,那便不说了,彩云,你先去睡吧!”</p>

“哦,”彩云莫名其妙的被叫来,又莫名奇妙的被叫走,可把她纳闷坏了。但心里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令她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向那人。</p>

鉴空等到彩云走之后,才问道:“你们的娘……”</p>

“她去了,在生小弟的时候,去世的,这里面的事,我只知道一点,过程并不清楚,师傅可否告诉我,是谁要杀你们,又是谁将你们赶出京城,我娘是不是京城木家的大小姐?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木琨命人做的!”</p>

话到最后,已经不存在疑问了。并不是世上每个阴谋,都会隐藏的很深。扒了几层,都看不见真相。</p>

有时,一个大阴谋,往往简单的,令你不可思议。</p>

鉴空显然不想提及太多,只说了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p>

在他听见木英已经去世的消息之后,心里唯一的波动也终止了。</p>

虽是早就猜到的结局,但直到亲耳听见的那一刻,才真正的心如死灰。他在榻上坐直了身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p>

木香还要追问,却被赫连晟拦住。</p>

此事不宜着急,反正人就在府中,也不用担心他再有危险,至于其他的事,可以一步一步的来。</p>

他俩刚从屋里走出来,就遇上一脸焦急等待的明了。</p>

木香此时看这小和尚的神情慈爱多了,“别急了,你师傅没事,明日会有人过来给你师傅瞧病,你们先在这里住着。”</p>

“多谢施主,那小僧进去了,师傅每晚打坐,小僧都要守着的。”</p>

木香轻轻点头,余光看见站在走廊下的彩云。</p>

她见木香看过来,哭着跑过来,扑进她怀里。</p>

木香抚着她的头,赫连晟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姐妹二人。</p>

“大姐,你告诉我,里面那个和尚是不是我们的亲爹?”她在进去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世上不可能有如此想像的人,而且她跟大姐,长的一点都不像李大山,村里人也曾说过,她俩根本不是李大山的孩子。</p>

木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能如何说?这里面的情况太复杂,她怕彩云胡思乱想。</p>

“今天太晚了,彩云早些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赫连晟虽然不忍打断她们俩,但此时真的不早了。</p>

木香推开彩云,揉了下她的头,“好了,这些事你别管,明天你若想来看他,只管来就是,对木朗别提起,对任何人也不要提起,今日的事,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何安清楚,不可对外泄密,知道吗?”</p>

“嗯,我知道,那我明日再过来,”彩云怀着满肚子心事,回屋去了。</p>

木香靠着赫连晟,疲惫的长叹一口气。</p>

赫连晟将她的心累,都看在眼里,亲了亲她的额头,“闭上眼睛,为夫带你去一个地方。”</p>

“嗯?还要去哪?我只想睡觉,好累啊,”木香转过身,仰面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蹭啊蹭的。</p>

“你闭上眼睛,为夫这就带你去睡觉,”赫连晟声音轻的像听不见,弯腰将他的小娘子抱起,让她的头倚在怀里。</p>

脚下轻点,身影腾空气起。</p>

他用披风将怀里的人儿裹的严实,所以木香也没感觉到冷,只知道他们在黑夜中穿梭奔走。</p>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没过多久,她听到四周静的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还有赫连晟的低沉声音,“到了!”</p>

“到哪里了?”她缓慢抬起头来,眼睛朦朦胧胧的,起初还没有睁大,但在看见眼前的景色时,突然没了睡意。</p>

只见他们身处一处湖泊的岸边,不远处,是平静无一丝波澜的湖水。</p>

虽是深夜,却一点也不暗,因为岸的两边,点了很多灯笼。</p>

“夫人往后看,”赫连晟板过她的身子。</p>

转过身之后,纵然以她的淡定,也难免要吃惊不小。</p>

因为就在他们身后,五步之外。一张足有两米宽的大床,铺在岸边。</p>

床的三面,都有木板隔着,唯一留下的口子,是对着湖的这一边。</p>

“因为怕夜里冷,所以都围了起来,但是可以看见夜空,看见湖面,早起的时候,还能看见湖面上升起的薄雾,等到了夏天,只需挂一个帷幔便可以了。”</p>

“你是怎么想到这里的,还铺张床,相公,我以前怎么没现你有浪漫的清潜质?”木香环顾四周,真的看见了满天星辰,今晚的夜空,又亮,又清澈,好像触手可及一样。</p>

“不是你之前说过,若是可以看着满天星辰入睡,看见天边第一缕阳光,此生无憾的吗?既然夫人有如此想法,做相公的,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满足你的才是,那你知道这是哪儿吗?”</p>

“这里……应该不京城之外,你看这里的树,还有湖,好像都是人工修葺的,相公,你该不会想说,这里其实是皇宫吧?”</p>

“有何不可?本王已经让人将这里封锁了,不会有人来打忧,时辰不早了,娘子,咱们上榻歇息吧!”</p>

某人在说这话时,很明显有不怀好意的赶脚。光是这眼神就已出卖他,炙热到能焚烧人的地步。</p>

“可是这里是郊外啊,不会有人听见吧?”</p>

她知道暗处肯定有人守着,万一给人听到奇怪的声音,岂不是羞死人了?</p>

赫连晟看她脸儿红红,眼神飘忽不定的小模样,简直快要沉沦于这眼神,欲罢不能了。</p>

“为夫尽量克制,不会有奇怪的声音,除非香儿……”</p>

“别说了,丢死人了,走啦,快去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