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封神医说的那么神奇。”幼清说的也是漫不经心，“说什么吃几年病不就再犯了……还有……”她红了脸，声若蚊蝇，“还说将来成亲后能生育，以前我看的郎中，都说我这身体是断断要不得的。”</p>
幼清的声音很小，可薛老太太却听的很清楚，忽然就想起来，她这种病好像是不能要孩子，要不然母子都保不住命，她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竟然还糊涂的打算把她说给俊哥儿……</p>
要是将来事情真成了，岂不是俊哥儿没有子嗣。</p>
真是太糊涂了，薛老太太懊悔不已，望着幼清半句话都不想和她说：“那你去看看画姐儿吧。”</p>
幼清乖巧的应是由丫鬟扶着上了楼。</p>
薛老太太就心有余悸的和陶妈妈道：“这事儿还得另想办法，可别耽误了我们俊哥儿。”她的本意虽不是让两个人真的成亲，可若是将来她管不住，两个人真事成了呢，方幼清身体好好的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能生孩子，这和养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孙媳妇儿她断不能要。</p>
幼清和薛思画其实没什么事可说，说了几句没边的话就告辞回了青岚苑，采芩在路上就忍不住问道：“小姐，老太太怎么会动了您和三少爷的心思？”</p>
幼清心头却是沉沉的，这件事怕不是老太太能想得到的，若非有人提醒和暗示，以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可能愿意把薛潋搭进来。</p>
现在薛老太太有了顾忌，肯定不会再乱做主，倒是姑母那边，希望不要真的动了这个心思。</p>
若是姑母真和她露出这个意思，她少不得要做一番工作，现在姑母什么都没有和她，她就是去也没有办法开口。</p>
让她嫁给薛潋，她只要想想就觉得奇怪，绝对是不可能的。</p>
幼清无奈的摇了摇头。</p>
“周表小姐好。”不等幼清说话，迎面就望着周文茵笑盈盈的走过来，幼清也露了笑意行了礼，道，“周姐姐是去烟云阁？”</p>
周文茵颔首，道：“我在房里也没什么事，就去陪祖母说说话。方妹妹是从哪里来？”</p>
“我也是从烟云阁出来。”幼清笑着道，“姐姐去吧，老太太正在房里呢。”</p>
方幼清去找外祖母做什么？难道是听到风声了？她什么态度，是顺势而下应了还是不同意？周文茵有些好奇，可又不好直接去问，只得笑道：“妹妹慢走。”</p>
周文茵望着幼清远去，她带着半安就去了烟云阁，薛老太太正在生气，见周文茵来了也没有开笑颜，周文茵笑着上去撒娇，道：“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方妹妹惹了您不高兴了，若真是，回头我去替您出气去。”</p>
陶妈妈听着就是一愣，表小姐这话说的虽是笑话，可话里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还是陶妈妈第一次从周文茵口中听到她谁表露出不满来。</p>
表小姐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忌惮方表小姐的缘故？</p>
“可不是。”薛老太太不悦，“我还打算做个媒，却是忘了那孩子身体有旧疾，这往后岂不是害人！”</p>
周文茵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方幼清平日静气神好的很，大家就以为她身体好好的，如今一说她也想起来，她的病确实不能生育。</p>
“祖母是打算给她保媒？”周文茵当做不知道，“保的谁家，表妹的身体封神医不是说了吗，吃个几年的药调养一番并无大碍的。”</p>
薛老太太却已经改变了主意，不管怎么说，这丫头是不可能做她孙媳妇断薛氏的香火。</p>
得另想办法才行。</p>
她不能和周文茵这样的小辈商量，只好含糊其辞的道：“倒是没有，我不过随意说说罢了。”就换了话题。</p>
周文茵心里和明镜似的，外祖母肯定是和舅舅提了方幼清和薛潋的婚事，如今知道方幼清的身体，大概是心生了悔意，又不好和她说，只得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她当然不会傻的去追问，就顺着薛老太太的话说起别的事情来。</p>
等在烟云阁用过午膳，又在薛老太太的碧纱橱里歇了午觉，周文茵便去智袖院，远远的就看到薛霭站在智袖院外踌躇徘徊，她拉着半安站在半道上未动，就这么静静的望着薛霭。</p>
薛霭负手站着，眉头紧紧蹙着，显得有些烦躁和心不在焉……</p>
周文茵心头像是翻起了巨浪一般，她从来没有见过薛霭这样，即便再烦恼的事，他也会沉着冷静的处置，可是他现在分明就是焦躁不安，可是又不犹豫不决的样子。</p>
是什么事让他这样。</p>
难道是因为方幼清？因为知道了外祖母和舅舅有意将方幼清留在家里，所以他心痛，不甘，却又难以启齿？！</p>
薛霭，薛霭，他果真对方幼清动了不该有的心思。</p>
周文茵浑身无力的靠在半安身上，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薛霭。</p>
薛霭在智袖院门口站了许久，最后一拂袖转身大步而去，周文茵长长的松了一口气……</p>
还好，还好，他还有理智。</p>
她闭上眼睛，头顶上阳光刺在眼帘上，明明很亮她却什么都看不见。</p>
“半安。”周文茵手指冰凉的攥着半安的手，“我写封信你去送给薛明，让他想办法来见我。”</p>
半安不疑有他点头应是。</p>
周文茵不想再去智袖院就直接回了房里，写了信交给半安，下午信就到了薛明手中。</p>
天擦着黑，角门的婆子偷偷过来找半安：“二少爷在那边，说要见周表小姐，您看……”半安就知道是周文茵和薛明约的时间，她打赏了婆子，叮嘱道，“你先回去，我们小姐一会儿就到。”</p>
婆子揣着一两银子殷勤的道：“姐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和二少爷说一声。”</p>
过了一会儿，半安和周文茵就小心翼翼的去了对面，在角门边见到了薛明，多日不见薛明留了络腮胡子，虽不至于蓬头垢面可和以往器宇轩昂毫不沾边，周文茵惊愕不已，问道：“你怎么成这样了。”</p>
“我没事。”薛明贪恋的望着周文茵，问道，“你过的好不好？”</p>
周文茵摇摇头，又点点头，薛明就知道她过的并不好，怒道：“是不是大哥和那狐狸精……”他就知道方幼清不是好东西，长着一副狐媚的样子，整天围着大哥转！</p>
大哥也是，从来不知道避嫌，不知道考虑表姐的感受。</p>
薛明气的一拳砸在门扉上，震的灰簌簌落在他的头发上，他浑然不觉。</p>
周文茵心疼的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又生气。”又道，“听说你最近一直买醉，还不去学馆上课，你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连前程也不要了。”</p>
“读书又如何。”薛明冷笑一声，“将来还不是被人压的死死的，我宁愿离过去远点……”又望着周文茵，“只要表姐和大哥过的好，我就心满意足了。”</p>
周文茵红过来眼睛，喃喃的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说着叹了口气，“我的事你不要费心了，等过些日子或许我就不住在这里。”</p>
薛明大惊，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周文茵摇着头，拿帕子压着眼角，回道，“我真的没事，祖母在给我和表哥选日子，等选好了日子我再住在这里也不合适，总要搬出去的。”</p>
虽说的是婚事，可周文茵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薛明如何看不出来，就道：“是不是大哥不愿意娶你？”</p>
周文茵羞愧的说不出话来。</p>
薛明气的来回的走，又停在周文茵面前手足无措的道：“你别哭，你别哭！”他怒道，“我去找大哥，就算是打一架，我也要把他打醒。”</p>
“别！”周文茵摇着头，“你为我已经做的够多的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成了，三妹妹那边我也会看顾她的，你放心和二舅好好生活。”</p>
你过的不好，我怎么能安心，薛明又痛苦又心疼，打定了主意：“你别管了，这件事我有办法。”</p>
“不要。”周文茵道，“你若真的想帮我，就听我的。”</p>
薛明立刻点着头，道：“好，你说，我听着。”</p>
薛霭在书房看书，听洮河说薛潋回来后直奔智袖院，他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也不说话出了门径直去了智袖院。</p>
他进去的时候，方氏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语气很不好的说薛潋：“……你想了这么多天，就想了这些道理？难不成你表妹还配不上你不成，我还怕你糟践了她。”</p>
“娘，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薛潋急辩，“是我配不上表妹，她长的又好看，又聪明，性子又好，要是嫁给我多糟践人家，您说是吧。”她也很喜欢幼清，可喜欢归喜欢，不一定非要娶回来做媳妇吧。</p>
要是以后两个人天天吵架，还不如现在这样远远的看着的好，将来她成亲他还能做个娘家人经常去走动。</p>
若是成了亲，哪里有现在这样亲近自然。</p>
他想想就觉得可惜，还很别扭。</p>
“你就捡好听的哄我。”方氏哼了一声，挥着手，“快走，快走，我看着你就头疼。”</p>
薛潋哀嚎一声，哀求的道：“娘，您别生我的气，反正您还没有问表妹的意思，就当着这事儿没有就好了，往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呗！”反正他皮厚也不在乎，“我一定留意着，要是觉得哪个同窗好，能配得上表妹，我就把人带回来让您瞧瞧，怎么样？”</p>
方氏白了薛潋一眼：“不但你表妹，还有琪儿，你这个做哥哥的是得上点心。”</p>
薛潋见方氏不再生气了，就笑眯眯的应是。</p>
薛霭静静站在门口，忽然转身就沿着阶梯而下，边走边和洮河道：“明天你去买点葡萄酒给方表小姐送去，还有，去和厨房说一声，给我做碗阳春面。”</p>
洮河目瞪口呆，后知后觉的应是。</p>
晚上薛镇扬回来，方氏就把薛潋的意思告诉了薛镇扬，薛镇扬不高兴道：“你真是胡闹，古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你问他，他能懂什么。”</p>
方氏暗暗嘀咕了一句，咱们当初的婚事也是自己决定的。</p>
大约是夫妻做久了心有灵犀，方氏刚腹诽完就看到薛镇扬转头过来：“你想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们那时候和现在一样吗，你有兄长做主，和父母之名也没有区别！”</p>
方氏哦了一声不敢再回嘴。</p>
薛镇扬虽不高兴，可却没有再说什么，淡淡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事就不要再提了。”</p>
方氏松了口气，笑着道：“那娘那边您去说一声？”薛镇扬微微颔首，就去了烟云阁和薛老太太说这件事。</p>
薛老太太正担心薛镇扬和方氏真的把这件事定下来，可她又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得强忍了两天，如今听薛镇扬这么一说，顿时松了一口气。</p>
薛镇扬怕她旧事重提要把幼清送走，不等薛老太太再开口便立刻打了招呼走了。</p>
这件事没掀起什么风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平息了。</p>
幼清只当做不知道，带着采芩和绿珠在房里做针线，又准备去法华寺的事情。</p>
三月初五是殿试，薛霭随着薛镇扬一同去了金銮殿，当天薛霭还没回来，他被点为庶吉士的消息就传了回来。</p>
阖府高兴不已，薛老太太让人在门口挂了两长串的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许久，又准备了两筐子的铜钱站在巷子口撒，薛府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几分。</p>
绿珠高兴的道：“……得了五百钱的赏呢。”她拨拉着铜钱，“不过那些管事妈妈却得了一两银子，如果我也是管事妈妈就好了。”</p>
采芩失笑拧着她的耳朵就道：“没脸没皮的，才多大年纪就想着成亲？”</p>
“不是。”绿珠羞的直跺脚，“我就是羡慕人家嘛。”惹的幼清和采芩哈哈大笑，绿珠道，“小姐，要不要把大少爷送来的那什么西域酒打开来尝尝？”</p>
幼清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了下来，摇头道：“先留着吧！”她这么没顾忌的和薛霭走动是有些不合适了。</p>
“方表小姐在不在家里。”隔着门，春柳的声音传进来，采芩忙应了一声出去将春柳迎了进来，春柳笑道，“太太说这两天天气暖和，就准备明天去法华寺，让您收拾准备一下。”</p>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幼清笑着道，“姑母可说明日几时走。”</p>
春柳回道：“卯时三刻就出门，方表小姐也不用起来的太早，免得歇不好路上晕车！”</p>
等春柳一走，采芩和绿珠就兴奋的在房里收拾起来，一会儿猜测法华寺是什么样儿，一会儿又担心路好不好走，折腾到很晚才歇下来。</p>
第二天一早，主仆三人收拾停当，便去了智袖院。</p>
薛思琴，薛思琪，周文茵以及薛潋和薛霭都在，一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热闹，幼清就低声问薛思琴：“老太太不去？”</p>
“说身体不舒服。”薛思琴小声道，“还留了三妹妹陪她。”</p>
幼清哦了一声，随着众人去二门上了马车，七八辆车浩浩荡荡的往城外驶去。</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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