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吴回到大越，到了自己地盘上，莫颜格外有底气，沿途坐在马车里，不再昏昏欲睡，而是和祝神医商量解毒的配方。</p>
七月里火热的，为了方便师徒二人研究，这边单独配一辆宽大的马车。</p>
马车上烟熏火燎，烟雾缭绕，熏得莫颜睁不开眼睛。</p>
制作药丸需多道工序，眼下赶路，不能停留，师徒俩只能在马车上进行。</p>
“师父，您到底行不行？”</p>
莫颜受不了浓重而刺鼻的中药味，赶忙打开车窗的一角。</p>
阳光直射到马车内，发出刺眼的光，让本来就闷热的不透气的车厢变得更像蒸笼。</p>
莫颜一手用手帕捂住鼻子，一手不住地擦汗。</p>
中药味道熏染她的衣衫，宝贝和宝宝两个包子讨厌这味道，每次都躲得远远的。</p>
看着自己空落落地手臂，保持着一个姿势，两个小的嫌弃地躲在皇叔大人身后，莫颜很无奈。</p>
还好，万俟玉翎不在意，甚至承包了她的洗漱，每晚夫妻共浴，他会帮她按摩，力道舒缓得当，一天的疲惫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p>
一路上边走边打听偏方，只要有传言，莫颜和祝神医就会测试一番。</p>
传言中有这样一个解毒版本，需要马尿作为药引。</p>
师徒俩为了马尿，搞了个灰头土脸，有几次差点被马蹄子踩。</p>
本着谁如地狱，我也不能入地狱的精神，莫颜忽悠师父祝神医去接马尿，其中的心酸不足以为外人道。</p>
偷偷摸摸地做成药，两个人镇定地拿给洛祁吃，没有说明其中加了什么，只说是最新研制出的药丸。</p>
当然，最后没有效果，二人宣告研究失败。</p>
一连走了两三天，师徒再次上街打听，这次得到的偏方更多，什么老鼠屎，女人的经血。</p>
莫颜见祝神医带着殷切希望的眼神，无语地后退几步，“师父，您是神医，怎么能和小老百姓一般见识？”</p>
经血，光是这个就让莫颜吃不下饭，问题是，师父好像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p>
“乖徒儿，民间自有高人在。”</p>
祝神医摸了摸胡子，眼里带着贼溜溜的光，他要好好地欣赏徒儿的囧样。别说，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滋味不错。</p>
莫颜立刻黑脸，甩袖子离开，她决定，若是师父再提这茬，她就使出杀手锏，告诉胖丫。</p>
从大吴京都出发，不到二十天的路程，洛峰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莫颜有心派个丫鬟去照顾于菲儿，没到半个时辰，就被洛峰撵出来。</p>
丫鬟伺候的不经心，在替于菲儿梳头的时候，梳掉了两根。</p>
莫颜翻了个白眼，脱发这是正常的好吗？</p>
洛峰紧张地过了头，以至于一行人再次遭到黑衣人劫杀的时候，他失去控制，杀人成狂。</p>
不管是谁，只要接近于菲儿，杀无赦，不管是敌是友。</p>
“他这样的状态，不会和那个李茂一样吧？”</p>
胖丫啃着猪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嘀嘀咕咕。</p>
李茂因为自己媳妇和爹爹通奸，有苦说不出，精神失常而自杀，胖丫看这位大吴二皇子也有这个趋势。</p>
“咳咳。”</p>
莫颜一口水喷出，咳嗽个不停，胖丫的想象力，无人能及。</p>
孙有才被无罪释放之后，送给莫颜很多感谢的礼物，并且又给大越的军队募捐十车粮草。</p>
莫颜很满意，当初救人源于孙有才的身份，也有和大吴一较高下的念头。</p>
若孙有才不是大越人，那种情况，莫颜很可能不会多管闲事。</p>
“徒儿，为师以后要卸下这个神医的称呼了。”</p>
祝神医见一行人停车休息，他窜上马车，来不及洗手，抓起一个苹果，咔嚓一口，又脆又甜。</p>
做神医有什么好？当年，留不住最爱的人，他为了神医的名号，孤独二十载，潜心研究医术，到现在，仍旧拿几种毒束手无策。</p>
他四十不是十四，还有多少年好活？</p>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再过几个月，就要有孩儿，他想陪着娃和胖丫一起过平静的日子。</p>
“师父，您没洗手。”</p>
莫颜转移话题，指了指祝神医手中残留的褐色粉末，“徒儿知道您辛苦，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p>
“当年给王爷解毒，你也是这么说的！”</p>
祝神医差点跳脚，无比悲愤，每次都说最后一次，抓他做壮丁，然后又一次次循环。</p>
别人收徒都是得到徒弟的孝敬，他倒好，还要跟着操心。</p>
“师父，您不能这么说，徒儿也算是您和胖丫的红娘吧？”</p>
莫颜努努嘴，很是嘚瑟。</p>
师徒两人斗嘴，胖丫乐滋滋地看着，顺着啃着她的猪爪。</p>
胖丫的马车放置冰盆，很凉爽，莫颜打个呵欠，有了睡意。</p>
这几天潜心研究民间的偏方，严重睡眠不足，无论是洛祁还是于菲儿，都不能再拖下去了。</p>
夜晚，按照往常一样，众人包下最好的仙客来客栈。</p>
莫颜很喜欢带露台的设计，尤其是夜晚的时候，陪着万俟玉翎一起在露台上纳凉。</p>
看着远处夜幕下的景色，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百姓人家的灯火，她总是有温暖和幸福之感。</p>
两个小包子不打扰爹娘赏景，摧残露台上的鲜，两个小的各自摘，然后对比谁摘的更香。</p>
万俟玉翎和莫颜双手十指紧扣，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和温馨，即便是不言语，彼此也能了解对方的心意。</p>
现如今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走，于菲儿的出现和洛峰的态度，让计划出现偏差，不过没关系，随机应变。</p>
万俟玉翎转过身，眯着眼盯着内室墙壁上的影子，薄唇微微一勾，淡漠道，“出来吧。”</p>
莫颜惊讶地转身，若不是皇叔大人在，她真的没有发现房内潜伏了人，可见对方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擅长隐匿。</p>
随即，淡紫色的床幔后方走出来一个人，死气沉沉，看着没有一点生机。</p>
“原来是二皇子。”</p>
莫颜点头，前几天和师父的谈话，不出意外，早传到洛峰的耳朵里。</p>
今夜他出现，应该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吧。</p>
于菲儿的一种毒素被另一种毒蚕食，极速减弱，她本人也出现昏迷和吐血的一系列的反应。</p>
大吴宫宴上，洛峰眼神锐利，暗藏锋芒，有谁主天下的气势，如今面前的人双颊凹陷，唇部干裂几处口子，眼神也没有光彩。</p>
“我来是想拜托王妃一件事。”</p>
洛峰很坦然，没有摆皇子的架子。</p>
他确实是想偷听夫妻二人的对话，他总以为，南平王妃作为神医，说不定有办法救菲儿。</p>
这些日子，他一直打听消息，莫颜的焦急不是骗人的，也不是伪装，她真心实意地在研究解药。</p>
民间那些说法，靠谱的，荒谬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没放弃过。</p>
洛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感激莫颜，又恨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于菲儿。</p>
悔恨交加，即将要失去的痛苦，曾经的一幕幕，折磨得他难以入眠。</p>
“你说。”</p>
莫颜坐下，慢条斯理地品茶，其实她也很着急，解药没有下落，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朋友们送命。</p>
前两天，于菲儿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找莫颜说话。她从头到尾都在笑，即便是因为咳嗽，嘴角流出血来。</p>
她说，终于有一天，他在她身边了。</p>
看到洛峰形容憔悴，于菲儿才能确定，他对她有情。</p>
如今，她命不久矣，再也不会成为他的牵绊，希望他能做自己想做的，并且哀求莫颜，无论以后发生何事，请留他的性命。</p>
她希望，他活着。</p>
“想必你也知道我和三皇弟之间的关系。”</p>
洛峰停顿后，下定决心，继续道，“我知道这个要求让你为难，不过还是想要他的血。”</p>
“血？”</p>
莫颜一怔，她放下茶盏，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你要洛祁的血做什么？”</p>
“喝下去。”</p>
洛峰如实相告，据说蛮族奇毒见血封喉，他不清楚自己不能中毒，只得用这个法子试验。</p>
若是两兄弟当面言明，洛祁定会以为他不安好心，洛峰懒得去解释，直接找到莫颜这里。</p>
他想，菲儿和莫颜有些交情，所以应该不会被拒绝吧？</p>
这是洛峰能想到的最后办法，他深思熟虑，不后悔。</p>
房内蜡烛的火苗越来越小，发出微弱的光，洛峰脸上的神色在暗影中，莫颜看不真切。</p>
她能感觉到，他的真心，可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p>
“二皇子，你想中毒？”</p>
挑亮烛心，火苗发出滋滋的响声，莫颜随手又点亮桌上的油灯，让内室变得更加明亮。</p>
洛峰的眸子只有坚定，他点点头，“不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