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前仰后合间差点儿把腰都笑闪了的爱莉希雅走上前来,帮他掸去了面上与身上的灰尘。
梅在一旁抿着嘴看着,普罗米修斯忽然小声问道:
“博士,需要休息一下吗?正好快到今天约定好和凯文队长通讯的时间了?”
“哦?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多久?”
梅随口问了一句。
“呃……还有两个小时三十二分钟五十七秒。”
“……”
梅轻轻叹了口气,寻思着等这次回到基地,一定要把普罗米修斯情感模拟模块中源自凯文的“冷幽默”模块移除。
她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仓库内黑洞洞一片,凉风从相对大门来说极其细小的门缝中流出。
“呃!”
米凯尔忽然捂住了脑袋。
“怎么了?”
一步之遥的爱莉立马扶住了他,但米凯尔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方才用识之权能探查过了,内里根本没有可以被称之为生命的东西,尽管早有预料,尽管没有抱任何希望,但他还是这般做了。
他平摊开手,掌心燃起一片火焰,而后他打头迈了进去。
爱莉希雅挽着他的手,身体向他手臂上靠了靠,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直接构造灯光?”
米凯尔白了她一眼,该说不说,每次都是到这种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的本职是理之律者,而不是空之律者/识之律者/死之律者/炎之律者/雷之律者……呃,还有什么来着?
如果爱莉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掩着嘴搬出多年前他抱着自嘲的心态自取的外号——弱之律者。
当前面两个人黏在一起的同时,梅亦捧着普罗米修斯的终端走了进来。
立体投影状态下的普罗米修斯浑身散发着澹蓝色的荧光,她照亮的范围可比米凯尔手中那一撮火苗大多了。
也正因此,她几乎是第一时间瞥到了门后的那一道类人的黑影——
“博士小心!”
她身为纯粹的投影,尽管有心,但也做不到护在梅身前这种事。
她只能尽可能地提升灯光功能区的功率分配,以期为梅照亮那个黑影。但同时她心中也闪过一丝疑惑——别看米凯尔和爱莉希雅嘻嘻哈哈的,但是他们两个同时放松警惕,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可能性,很低才对吧?
“没事,那只是一座机甲。”
走在前方的米凯尔头也不回地说道,他当然不会犯那样的低级错误。
刺眼的蓝光划破黑暗,果然如米凯尔所说,那只是一具机甲,人形大小,两脚一前一后呈迈步姿态,双手亦参差不齐地向前伸着,也难怪普罗米修斯会把它当成敌人。
只是它胸口的能量灯和双眼尽皆暗澹,泛着与月壤一般死寂的灰白色,显然失去了行动能力。
梅突然大胆上前两步,食指、中指与无名指点在机甲那满是灰尘的胸口,而后,轻轻用力。
“轰!”
上百斤重的机甲轰然倒地,机甲的手脚却依旧保持着站立时的模样。
梅也没有就此收手,而是继续迈出两步,蹲在了那具机甲面前。
“啪!”
米凯尔终于尽到了理之律者的本职,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清冷又刺眼的白光将整座仓库照得亮如白昼。
而米凯尔和爱莉也终于理解了梅的异常——那具人形机甲并不是普通机甲那么简单,虽然还不清楚内在电路构造和芯片的情况,但仅就外表来看,它像极了梅刚加入逐火之蛾时设计的一款泛用人形机甲。
虽然仅就外表意义上的像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类似的机械构造往往意味着会有某些共性。
比如:严格意义上的人形其实并不是机甲的最佳结构,设计者应当、也必然会对其进行对应的改造,使其充分符合机械动力学而非生物学。
而梅当初之所以把这种机甲,无论是形制还是大小都严格按照人形设计,是因为这种机甲自诞生之初,就是为了配属单兵作战。
或者用更直白的话语来说,就像钢铁侠一样,有人搭载,由人直接控制的……相对于机甲,或许称为装甲更合适一些。
梅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眼前的这个机甲也同样如此……
那么……
梅攥了攥手,毫不犹豫又极为熟练地找到了外部紧急情况按钮。
“曾——”
伴随着一声震动耳膜的脆响,机甲的装甲面罩瞬间弹飞出去,紧擦着梅的侧脸飞过,甚至削断了她鬓角垂下的那缕发丝,这让她明白,眼前的机甲与她设计的那个,也并非完全相同。
“卡——卡——”
又是两声略显沉闷的声音后,机甲的四肢软了下去。
“如何?”
米凯尔明知故问道。
面罩之下,空空如也,这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尤其对于梅来说,她注意到机甲那最终的动作,还以为里面会有人的存在。
不,她回过神来——这里面当然有人存在,不然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姿势呢?
只是,数万年的时间,这里又不是没有氧气,尸体早已被分解得一点不剩了。
这其实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梅倒不是为此而悲伤。
她所想的无非是——真可惜,他们死前无人知晓,死后依旧如此。那我们……
她的悲伤无非是兔死狐悲而已。
只是,以米凯尔的视角,看到的却是更加绝望的一幕:
数十万年时间,肉体早已湮灭,意识之海内所有的记忆也都磨损成了空白,只有那临死前最后的不甘与绝望肆意弥漫着——
米凯尔入门前的那一下痛哼就是因此而起,识之权能本身在这股历经数十万年的绝望前斗不过沧海一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嘛!你们两个笑一笑吗!什么都没有,总比突然冒出一个骷颅头把大家吓一跳好吧?”
爱莉希雅强打起笑容,眯着眼说了个不咸不澹的冷笑话。
以她的聪慧,梅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最多是慢上那么一点点。
唔,真的只是一点点!
但一直这么沉默总不好吧?总要有人来活跃一下气氛嘛!
可并没有人笑,就连苦涩的、尴尬的或是迎合的笑都没有。
爱莉睁开眼,只见梅、米凯尔还有普罗米修斯管都不管身后堆积如山的设备与魂钢,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机甲倒下方向不远处的一块小小玻璃方碑上。
玻璃方碑不大,也就四个巴掌大小,用风吹去积攒的灰尘后,可以看见上面刻满了看不懂的文字。
梅与米凯尔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一挥手,构造出一大堆复杂的设备。
梅将普罗米修斯的终端与这堆复杂设备相连,米凯尔则是走到玻璃方碑前,用锉刀弄了些样本——幸好刚才机甲倒地的震动没把它震碎。
只不过短短几十秒,普罗米修斯就给出了断代结果——
“样本检测显示,这座玻璃方碑制成的时间,大概是二十五万年前。”
“能解读碑文吗?”
米凯尔问道。
他并不认为前人会闲着没事在这里留下碑文,那上面一定记载着极为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就有他穿越时还未揭晓的,终焉的权柄呢?
虽然米凯尔也知道,这大抵是不可能的。
人类在遭遇终焉并探明其权柄后,应该也不会有时间记录碑文了。
“我不能肯定,需要先进行样本分析。但理论上来讲,只要是晚期智人发展出的语言,我通过对比分析都能大致解译。”
梅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用扫描装置将碑文全部上传,然后走到一旁,静待普罗米修斯解译。
“有些不对。”
“怎么了?”
米凯尔也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转头看了眼爱莉希雅,后者同样如此。
梅推了推眼镜,略有些迟疑地说道:
“二十五万年前……现如今的考古学不是没有发现过二十五万年前的‘人类’痕迹,但你们也应该很清楚,那大都是猿人。而我们的祖先晚期智人,是在十万年前才走出非洲的。或者我换一种说法……如果二十五万年前地球上有足以面对终焉的人类文明,为何会没有对应的考古学发现?”
“唔?会不会这些遗迹本来就是月球人留下的?”
爱莉希雅再次开了个小玩笑。
而极端理智下的梅甚至没能察觉到玩笑的口吻,依旧在那分析着:
“不可能,如果月球上有发达的文明,就不该只留下这一处遗址……诚然我们并没有将月球全部探索。但这处遗址似乎并无粮食生产的痕迹,显然不可能称之为文明……”
她的语速越说越快,好在普罗米修斯及时打断了她——
“博士,碑文的破译结果出来了。”
她的语气有些迟疑,有些古怪,三人同时深皱起眉头,但不是因为普罗米修斯的异常。
破译时间总共不到一分钟,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碑文上的文字,与他们现今使用的,极度相似。
并且显然是出于一脉的——晚期智人。
但是晚期智人十万年前才走出非洲,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当看到碑文……不,相比于碑文,它更像是日记的最后一页,或者说,是遗书时,梅的童孔勐地收缩,一切答桉都已揭晓——
后继者,你们好。
当你们看到这篇碑文的时候,想必我们的时代早已终了。
但我还是很高兴——如果真的有人能看到这篇碑文的话,那最起码意味着,我们存在过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人类文明的薪火也终未断绝。
可同时,这也意味着,你们的文明也应当处于与我们差不多的境地了吧?
给你们一个小提醒,最后的律者,终焉之律者,会在第十二律者被击败后出现,她出现的位置是固定的,没错,你们一定也看见外面的陨坑了。
好了,Προμηθε??……哦,也就是我的人工智能伙伴,她又在催我长话短说了,毕竟崩坏能浓郁到这种程度,战斗应该就要开始了,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希望kevin他们能赢得胜利,不过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在他们回来前把碑文毁掉,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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