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青衣书童方巧再次目睹“唐公子”手痒难忍,隔空摄来卫所新兵手握制式军刀,又用三言两语将那人安抚下去,心里不由地更加佩服。
毕竟,读书人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唐公子”身为名教弟子,却能轻易折服打了大胜仗,与以往相比更加骄狂蛮横的兵丁,即便方言是跟在方家嫡次子身边的书童,他还是感到与有荣焉,脸上不禁焕发出得意的神彩。
“唐公子,这边请!”
这回,唐默从青衣小帽的书童口中听到一个“请”字,忍不住想起苏子瞻那个“茶,请茶,请香茶”的典故来,心里不禁暗笑几声,就对着“戚家刀”物主拱手抱拳一礼,迳自跟上书童方巧,往卫所腹心之地,一座四四方方,形如兵营,又像是要塞的卫所枢纽而去。
两人走到近前,唐默就听到里面有猜拳行枚的酒令声,什么“八匹马,五魁首,六六顺”,嗓门喊地一个比一个大,脸上神情愣怔,勾起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随即反应过来,不禁微微一笑,再看周围的环境时,发现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陌生了。
这座三进三出的院子,便是苍南道雾城卫所的公署,前门匾额五个大字,分是观海听政堂,中门是闻涛思危堂,左右两厢房本是诸位属僚将佐安歇居住所在,现如今都撤去床铺,搬进去桌椅板凳,改成流水席面,坐满了卫所各级将官。
至于卫所公署最里面的那间院子,唐默瞥了一眼门楣,暗道:“寝息退思堂!子曾经曰过:君子有三思,谓少思长,老思死,有思穷。春秋鲁季子执政,有三思,即思危、思退、思变。这雾城卫所公署思危,思退,却唯独没有思变,以我的估计,不是不能不想,而是不敢罢。”
雾城卫所是千户所,隶属苍南道都指挥使司,有屯兵一千一百二十兵,皆入军籍,世袭为兵,附近开荒辟地将近三千亩,距离海滨又近,多有渔获补充,更何况还有市易、私盐等补贴。
开国已久,按照军中惯例,家道中落、破产逃亡的流兵,又有军官侵吞部下屯田,迫使在籍士兵逃走,长年积累下来,缺额相当大。
以唐默的眼光,粗略地观察一番,按照流水席坐满十人来算,就估出雾城卫所士兵大约只有七百余人,除去值守的人,顶天了也就是八百来号人。
“少了三分之一的士兵,这还是一支能打仗,打胜仗的卫所兵,也算是难得了!”
唐默这一路上,听青衣书童絮絮叨叨着说话,也算是了解到,不久前那场大胜仗是怎么打的。
关键之一就是卫所的连弩,尽管对重甲还是无可奈何,可是遇上轻甲的海客,那是一面倒的屠杀。
其次,便是那位全真道的法师,使得一手符术,尤其是飞符,打杀了海客情急之下动用的底牌,瀛洲邪庙流出的鬼盔甲。
否则的话,胜负还得两说。
两人正说着闲话的时候,正巧方家嫡次子方言酒足饭饱,又遍寻不着随身服侍的书童,便向在席诸位上官告罪一声,迳自一人出来。
更巧的是,全真道法师性喜清静,勉强应付场面,却不过县里的父母官情面,吃了几角素酒,就推说不胜酒力,也走到院子里发散酒气。
唐默注意到,这位面目清癯的有道高真,左手摩挲着一块桃木,上面若有笔走龙蛇的符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样一来,全真道法师发现自己被盯上,左手微微振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收进袖子里。
另一边,青衣书童方巧看到公子瞪了自己一眼,赶紧把唐默介绍出去,左口一个世外高人,右口一个山中隐士,把自己亲眼目睹到的隔空摄物,虚空藏物,狠狠地吹嘘了一番。
方言自恃身份,原本是不信居多,毕竟这年头惯会耍障眼法的江湖术士,实在是多如过江之鲫,私下里或许还能交流一番,可是当着全真道法师的面,他可不想露怯,丢了脸面是小,坏了识人不明的名声,那就糟糕了。
或许是方家二公子漫不经心的态度,把青衣书童惹急了,一个劲地赌咒发誓,情急地样子,把唐默弄地很不好意思,就连附近原本看戏的全真道法师也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在全真道法师看来,短衫短裤短头发的“唐公子”实在不像是有法力在身的样子,他也是最近被人吹捧多了,养出了三分傲气,便忍不住嗤笑了几声。
唐默毕竟是个刚穿越到异界的嫩雏,看到方家公子不以为然,全真道法师满脸不信,原本还想藏一手,可是青衣童子一脸苦兮兮地为自己正名,便一时忍不住,从“藏宝楼”里取出收藏进格子里的“戚家刀”。
瞬息间,虚空取物的现实,有如一记耳光,直接抽打在方家二公子的脸上,他在震惊之余,立即摆正态度,开始正视一身奇装异服的“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