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区伦丁尼市塔可塔街105号,中年少女李佳琛在听到保险公司调查员如实陈述的调查报告后,毫无丧夫孀居新寡妇的自觉,脸上露出吃饱喝足后的淡淡倦怠,像极了上城区那些豪门大佬花钱在外面豢养的专属楼凤。
“……综上所述,令夫何庭柱属于通过自杀骗取巨额保险费的典型,况且李女士你使了一大笔钱购买人身意外保险单,前后未满三十天,即一个月,无论是保险行业默认的行规,还是按照公司内部的反骗保规定条例,你都是一毛钱都拿不到,顶多退返两成保单费用。”
李佳琛被人戳中痛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好说的是她还有一点城府在,没有像市井泼妇般的当场破口大骂,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小接触银行、保险经纪,从来都是相信银行专员不会骗人,保险经纪都是推荐保单很和蔼可亲,赔付保费时同样温文尔雅,讲足道理,务必使到双方都满意。
言外之意就是,中年少女李佳琛相当不满天地保险公司请的第三方调查员的调查报告,因为无端的揣测和推理太多,已经影响甚至败坏其本人的声誉,如果不开一场招待大报社记者的发布会,澄清这件事的始末缘由,她自己都要去跳楼,因为已经生无可恋了。
调查员唐满脸不在乎地伸手搔了搔头,先是弄乱了油光可鉴的大背头,再用手指做梳,仔细打理了一下,毕竟这种大喇喇三千元的发型,衬足自己棱角分明的面型,而且衬地棒棒声,必须要打理,随时随地都要。
实际上,调查员唐正趁着机会,快速回想整个过程,中年少女李佳琛的反应不出公司谋略部的推演,这种简单粗暴地撇干净责任关系,是只有下城区底层市井小民惯用的套路。
杀人骗保嘛!就算是小型的保险公司,从年头到年尾,没一百几十宗,也有一百十几宗,一单单、一件件都要赔付,公司就算有再厚的本钱,也会赔付地一干二净,根本不用开工了。
过失杀人,有充足不在场证明的过失杀人,而且受益人并非李佳琛本人,而是落在她的女儿身上。只不过,根据公司搜集到的资料,何生的女只得十二岁,因为未成年,有民事权利能力,尚无法行使其民事行为能力,必须得到监护人,即其生母的同意。
兜兜转转,这一大笔钱又落在李佳琛手上,在关键时刻抽水,断绝其夫何生翻本的希望,债多咬死人,一笔笔小数目,累积起来后也不可小觑,最终母女的狠心离去,彻底摧毁何庭柱求生欲。
随着何生纵身一跃,发达大厦又少了一个业主,尘世间又多了一条徘徊不去的孤魂野鬼,换做第二间保险公司,或许公司的法务专员又有的扯皮了,单单用一个拖字诀,打多两年官司,高额的律师费,掏空中年少女李佳琛口袋的最后一笔钱,也就不了了之了。
调查员唐想起七日后的回魂夜,何生的地魂会从阴曹地府回来,尽管省去地缚灵进化成鬼雄的漫长成长过程,不过不给中年少女李佳琛一个报应,真的会被她小瞧了天地保险公司的名声。
“李女士,今天算是我代表公司,第一次与你正式接触洽谈,既然你不同意本人的调查报告,要么换一个第三方调查员过来,要么直接与公司法务专员商谈。只不过,换再多的调查员,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如,你做好心理准备,与精通保险法的公司法务专员好好讨论一下法律的边界,你最好祈求法律的解释权在你的手里,而不是公正严明的法官。”
中年少女李佳琛原本平静地就像一潭死水,听到调查员唐夹枪带棒、暗含嘲讽的话,突然之间就好像没睡饱被人吵醒的母老虎,嗦地一声站起,手指指着对方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调查员唐屈指一弹,正中中年少女李佳琛的哑穴,也就是控制咽喉牵连声带的随意肌,导致她开口摇唇鼓舌,就是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调查员唐摇了摇右手食指,根本不看中年少女李佳琛满脸的震惊、失色:“我们身处上城区,有话可以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泼妇骂街,这样不好,很不好!”摇摇头,叹了口气,夹起手提包就走了。
临到出门前,调查员唐回头看来一眼想追上来,却有害怕不已,一脸惊恐的中年少女李佳琛:“开医馆的坐馆医生为什么是广府十虎,其一病人医不好往往会医闹,没有三两下功夫怎么摆平?其二真的没有病人上门,自有一身好武功出门,逢人请指教,一阵间不就有病人上门求医问药?同理,我们保险公司请的调查员,没有几下三脚猫功夫,怎么出来混饭吃?”
中年少女李佳琛终于发现,自己在银行取款的时候,下意识找到的推销保险的业务员,当时的笑容就很可疑,现在回想过来,他的脸上微笑和眼前这位太像了。
那张模块化假笑的脸上,挤出企业级的职业微笑,却包含着一份冷嘲,一份热讽,以及八分的真诚,越是真诚越能打动人。
李佳琛当时拿人当傻瓜,现在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区区一个家庭主妇,顶多多一个前公司文员、职业白领,再怎么耍小聪明,怎么可能斗得过大公司的专业人员,他们就是端这个碗,专门吃这行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