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有说:羊小腿上的羊腱肉,肉中夹筋,能助元阳、补精血、疗肺虚、益劳损,着实是温补之佳品。
钱庆伸出筷子,夹了几片炙羊腱肉,烤地那是一个外焦里嫩,鲜滑多汁,一口咬上去,唇齿之间到处爆浆。
最紧要的,上面的筋膜都被提前去掉,咀嚼几口后就软烂开,根本感觉不到“嚼劲”,实在是有够细心的。
第二盘炙羊肉,份量还是那么多,钱庆摸了摸肚子,感觉有六七分饱了,就顺势放下筷子。
贴身丫鬟墨兰在后院里待了这许多年,那是多灵醒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较之梁上君子还略胜一筹。
钱庆刚放下筷子,添到八成满的菜粥碗,就不温不火地放在自家公子手里。
钱庆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连匙羹都省了,双手端着碗沿,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起粥来。
辰时四刻,即巳时正,府城四正门十二副门前钟楼同时鸣钟,钟声声如沉雷,震动四面八方,难得的是同步一致,这就有点过分了。
钱庆听着悠扬清越的钟声,放下粥碗,心里暗道:“一个准时、守时的府城!倘若推而广之到各地,以帝国版图之大,有没有察觉到时差呢?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们脚下的大地,并非一块平板陆地,而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球形星球?天地之间并非天圆地方?”
很快,钱庆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笑,收起离谱到天际的畅想,关注起自己的身边人事。
“墨兰,这里的粥水热乎着,炙羊肉也还剩下一盘,别重作了,挺浪费的!给我房里送去,顺道叫醒那几位。”
贴身丫鬟不敢置信地猛抬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方才低下头去,应了声“是!”。
她是头一回觉得“钱庆”终于长大了,不再是大手大脚,花钱阔绰的败家子。
过了片刻,墨兰收拾好粥罐、食盒,又将用过的碗筷另行收好,不慌不忙地端来冲泡好的茶水给自家公子漱口。
钱庆双手接过茶盏,洁白如雪,晶莹如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不敢怠慢了,一丝不苟地按照茶礼,揭盖闻香,先行醒鼻。
“……等等,我记得这是漱口用的粗茶!”
钱庆忍不住暗笑一声,小口试了试茶温,感觉还可以,就抿了一大口,右手端盏,左手以袖遮面,紧紧闭上嘴巴,鼓起腮帮子,用力吞吐吸纳几下。
“咕噜……咕噜”钱庆放下袖子,刚想用头寻找痰盂,贴身丫鬟就端来铜盆。
“哇”地一下,钱庆吐尽了漱口茶水,刚想开口要几片新摘鸡骨草叶子,墨兰就贴心地送上了。
这玩意能祛除口臭,茶余饭后嚼了,不仅嘴里没异味,还能防止茶垢沉积,免得弄出一口茶香四溢的老黄牙来,一开口说话就漏了小家小户出身的老底。
巳时一刻,钱庆收拾停当,先出了院子,去自家姆妈处请安问早。
眼看外面光景,已是日上四竿头,娘亲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用力翻着账簿,查看这些天家里收支,故意晾着不争气的儿子。
左右两个老妈子,都是看着自家少爷长大的嬷嬷,瞧见钱庆被冷落,自然是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大娘子的脸色有点难看,就不好明帮着说话了。
没想到,钱庆现如今却是沉得住气的人,老大不小的人了,就像是府城城头的旗杆,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老神在在,反倒让两位嬷嬷刮目相看了。
话说回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为娘多年,钱家主母翻看收支账簿时,时不时抬眼瞥一下自家儿子,看着他眼观鼻、鼻观心,犹如入大定的有道之士,果然没有以前跳脱不定、出乖卖好,试图蒙混过关的疲懒劲,还以为儿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心里暗暗赞许不已。
巳时两刻多了,钱文氏才放下账簿,看着伫立多时,开始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的儿子,心里有些酸疼,口气还是很硬。
“还有事?”
钱庆松了口气,拱手揖礼道:“儿子这些年浪荡惯了,着实是不应该,想出来做些事。毕竟创业艰难,守家更是不易,总得学些本事,免得被家中刁奴所欺,败了家业,总归是会被人讥嘲,儿子丢不起这个脸!”
钱文氏听了这番话,不仅没有老怀大慰,反倒是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不过想想他的本意还是好的,就不好坏了这份心气。
“你舍得离开后院脂粉堆,要出来做些事,这是好的。让我想想……我家以典当行振业兴家,去年冬至在大南门盘下的分当,起初还有一分利。仲夏至今,接连赔了几桩买卖,就连一分利都没有。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