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放在少女脸上，似是想要为她抚平泪痕。

可不管他怎么抚，那泪痕都不消散，反而弄的少女满脸都是。

沉落渊沉默着，忽然长叹一声，幽幽道：“之前，都是我不好。”

少女轻摇了摇头，小脸蹭着他的手心，湿湿的，痒痒的。

“你我……”少女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坚定地道：“从来都不在你我。”

是啊，他们两个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他们，早就已经在一张，巨大的手掌心里了。

男子无言，不知如何接话。便只能看着她，静静的，永远的看着她。

白云缓缓飘动，时间悄悄流逝着。看着眼前的他，少女几次张口，又闭上。终于，在某一刻，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又好像认命了一般，轻声开口：“抱我。”

“嗯。”男子点头，轻轻将少女拥入怀中。

但下一瞬，他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够，完全不够。

他紧了紧双臂，紧紧与少女贴在一起。他几乎用尽浑身所有力气，似要将少女整个人都按到他体内一样。

忽然，怀中少女一声娇呼：“疼。”

听到少女的声音，男子顿时一惊，连忙放松双臂。

“抱歉，我，冲动了。”

“没事。”少女轻轻说着，柔柔地软在男子怀里。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就像一只温顺的猫。

“顾沉，我恨你。”少女耳朵贴在男子胸口处，听着男子清晰的心跳声，缓缓开口。

那声音不带半点恨意，或者说，它根本就不带半点感情，平静得，令人心颤！

“我，知道。”男子面上浮现一抹苦涩，却不知如何去解释，更不知如何安慰她。便只能幽幽一叹，轻轻地抱着她。

“可是，我恨你吗？”少女抬头，看着男子脸庞，表情泫然欲泣。

“我不知道。”男子仰头，不敢看她此时的表情。

他怕，他怕他的心，会被他自己，生生撕碎。

“我以为我恨你。”少女靠在男子怀里，表情无悲无喜，声音平静如死水。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我以为自己一定要杀死你千次万次，才能释放心中的恨意。”

“事实也的确如我所想，最开始杀死你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开心，非常兴奋。我大仇终于得报，我赢了！”少女说着，表情变得极度疯狂，兴奋，扭曲，魔气森森。

“可是很快，那种开心，那种快乐，就淡了，就散了，就没有了！只剩下无尽的空虚，无尽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哦，对了，我根本就没有未来，我已经死了。”少女说着，脸上疯狂褪去，表情再度变得平静，声音也低迷起来。

“再到后来，我杀死你，可我再无半点高兴。我看着你挣扎，痛苦的样子，我甚至有点心疼。”

“为什么，我，不是恨你吗？我，不是应该恨你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陷入沉睡，我会担心你醒不过来？为什么我仅仅杀了你五百多次就选择了放弃？”

“是我的死的太久，残魂不完整，记忆混乱了吗？是我的恨意不够强烈，它消散了吗？”

“可是，我这一辈子，整整三百年，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在寻找打败你，杀死你的方法！”

“我生前甚至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你，无法亲手杀了你而绝望！”

“可是现在，我却发现我好像不恨你？”

“那我这一辈子三百年，那我留下的这一门一阵，都算什么啊！”

“我，又到底算什么啊……”

少女说着，浑身忽然崩裂出一道道的血痕，漆黑的魔气鼓荡着，自那血痕中涌出。

【人有七情六欲，佛有爱恨嗔痴】

【唯魔不同，魔仅一念】

【一念散之，魔修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