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宁住了几十年,段天德第一次感觉到秦淮河很美。这感觉让他自己觉的哪里错了,但是盯着波光粼粼的秦淮河,段天德发现自己没错。两百米宽的河道里水很清,水位也挺高。扑面而来的再不是那四十米宽的秦淮河散发出来的混合了浓厚泥土与**味道的气温,而是类似湖泊那种宽阔水面带来的清爽味道。
除了这些之外,河上有新的大桥高高耸立。段天德和江宁城百姓一样走过这些桥梁,宽阔的桥面连沉重的牛车都能轻松通过。人在上面不管怎么跑,怎么跳,大桥都纹丝不动。回想起自己走过大桥时的震撼,段天德心中又觉得一阵悲凉。
今年段家差不多要分家了。那些佃户们又跑了很多,段天德希望他们都死在前往河南的道路上,或者在河南冻饿而死。这些没良心的佃户拖家带口的离开之后,地主们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他们的连片土地甚至都不得不抛荒。有人虽然尝试使用抛洒种子的模式,却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土地根本没有人力去耕开。撒到地上的种子都被鸟或者田鼠吃掉,很少有能够长出来的庄稼。
为了避免罚款,地主们再次卖地。见到家族已经完全没办法应对局面,段家不得不面对分家的结局。
也许是心痛过太多次,段天德觉得此时的自己并没有感觉特别的痛苦,甚至感觉到一丝解脱的轻松。如果段家作为家族解体了,段天德大概就可以把名下所有土地都卖掉,全家迁移到江宁城过上更轻松的生活。
以段家的财力,在江宁城里很容易生活。把钱存到朝廷的钱庄里面,就有利息可以拿。三千多亩土地能卖十几万贯交钞。对于段天德家而言,这笔钱足够让家里过不错的生活。甚至能让家里的人都开些铺子。
“段兄。我来了。”一声呼喊把段天德从沉思中唤醒。他扭头一看,原来是约好看风景的卢员外来了。
段天德家的家丁带了两张马扎,两人的马扎上坐下。让了烟,段天德问道:“你家可好?”
“有什么好,家里的人都吵吵着要分家。”卢员外叹道。
段天德没说话,听到其他家族也一样悲惨,他心中觉得还不错。至少说明经营不善的并非只有段天德这一个族长。
“我听说李员外信了明教。”卢员外低声说道:“现在李员外只要有时间就开始诵经,等着什么决战时刻。”
“哦。”段天德随便应了一声,他并不知道明教的来历,自然不知道这个决战时刻是啥意思。
明教为三世纪时波斯人摩尼(Manes)揉合古代波斯的祆教及基督教、佛教思想而成立之宗教。其教义以琐罗亚斯德教之善、恶二元论为基础,将一切现象归纳为善与恶,善为光明,恶为黑暗,而光明必会战胜黑暗,人类若依宗教之真理与神之志向,终必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而无始以来明暗相交,恶魔恒于暗界,纷扰不息,致今之世界依然善恶混淆,故人当努力向善,以造成光明世界。此教因之又有明教之称。
这种二元对立的看法造成了明教的世界观,历代明教都认为‘现在是黑暗世界’,光明与黑暗的决战时刻即将来临。所以在宋代开始,明教就经常造反。
看着美丽的河水,段天德说道:“我听说钱员外信了景教。也每天期待什么天启四骑士降临。貌似和白莲教一样。”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一样吧。”卢员外哭丧着脸答道。
如果正在做诵经的钱员外听到他的朋友这么讲述的话,他一定会立刻反对。在景教徒看来,源自耶路撒冷的景教和波斯的明教根本不是一码事。天启四骑士可是比什么狗屁黑暗魔给力多了。
明教认为毁灭光明的乃是恶魔,十字教认为毁灭世界的不是恶魔,也不是邪恶。创造世界的是上帝,毁灭世界自然也是上帝这么大能的存在。
景教的教士站在一块比较破烂的十字旗前面,拿着一本厚厚的老书念道:
在世界终结之时,将有羔羊解开书卷的七个封印,唤来分别骑着白、红、黑、绿四匹马的骑士,将战争、饥荒、瘟疫和死亡带给接受最终审判的人类,届时天地万象失调,日月为之变色,随后便是世界的毁灭。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
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