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奏本递上来,”赵顼说道。
唐大先生,你就别念了,
还好,刚才文彦博隐晦地弹劾郑朗以国命谋功专权,想学王莽,又隐晦地说两府沆瀣一气,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迹象。否则赵顼能让人将唐坰赶出朝殿。
“陛下,难道不准臣子言事吗?”
俺不是言官,非是弹劾,而是言事,祖宗家法,言事无罪。..
但他都说了文彦博有四十条罪状,难道不是弹劾?
司马光看着郑朗,他在苦笑。郑朗做好好先生,也未必是好事,可得罪人的活,无论郑朗或者王安石,作为改革的主持者最好不要露面,但司马光也没有想到老师找来这个猛哥。
赵顼哑口无言。
还是嫩了,能让唐坰将四十条所谓的罪状读出来,难道文彦博还不明白吗?其实赵顼也不大满意,对今天朝堂就是站在人君角度来看,也是比较满意的,郑朗的学生是太多了一点,不过各自为谋,并没有拧在一起,曾公亮与富弼亦是如此,吴京隐隐是反对者,陈升之也似乎有反对的倾向,吴充不置与否,但赵顼隐隐看到有一群人围绕在文彦博身边。
唐坰开始弹劾。..
想要找一个人的把柄,太容易了,即便郑朗,没有赵念奴,在他身上也能找到N个把柄。缺点相对少的富弼,想找,同样也能找到。况且文彦博,文彦博经后面几个先生反复篡改,无限的美化,实际未必有那么美好,是能吏,若是能放下私心。会成为郑朗最重要的助手。但肯定非是道德君子。且不说六塔河、灯笼衫、迫害狄青与王韶。也不说在史上变法中一直扮演的陷害诬蔑角sè,平时他自己也有很多缺点。
唐坰无限地将它们一一放大。
不但说文彦博,又弹劾郑朗苟和,国家欠负如此。不思改革弊端,只求一味苟和,yù图使天下归心,纵使宵小jiān邪于朝堂猖獗。大家听到这里一愣,怎么又说到郑朗头上。
这一回连郑朗也苦笑起来。
一边数落着文彦博的罪行,一边数落着郑朗、曾公亮、富弼、冯京、王安石等人的罪状。当然最悲催的还是文彦博,在唐坰的刻画下,jiān邪、爱财、吝啬、不作为、作威作福、勾结冯京范镇等人结党谋私、贪图富贵、勾结中宫、yīn险狡祚、窍权舞私、陷害忠良、终身yīn贼、老jiān巨滑……
文彦博气得要吐血,用手指着唐坰道:“你,你,你!”
最妙的是唐坰读完,说道:“臣人小言微,指画当朝宰执不是。臣有罪,请将臣贬放到介休。”
听到介休二字。文彦博终于激怒之下,一下子倒了下去,被生生气晕过去。
其他大臣一起打冷摆子。
文家就在介休,这个神经病一去介休,文家上上下下也休想安份。
赵顼咽得大半天未说出话。
唐坰仿佛他刚才未捅娄子一样,神定气若地退下,退回自己班位,顾盼自若。文彦博刚刚被太监掐人中掐醒,他不能与唐坰对掐,拾起牙笏悲痛万分地说:“陛下,臣生凭未遭此羞侮,请准臣致仕。”
这时,激怒了另一个人,知谏院范镇。
他对韩琦很不感冒,但与文彦博很友好,造成这局面,一是改革带来的sāo动,二是王安石的一些强硬做法,导致他对郑朗与王安石皆不满。他是一个死脑筋的人,一旦认了死理,认谁都说服不了。不好弹劾郑朗授使唐坰,因为刚才唐坰也狠狠地将郑朗数落一顿。他心中却认定非是郑朗授使,就是王安石授使,举起牙笏走出来,道:“陛下,臣也有一奏,唐坰说结党,且看朝堂九位宰执,郑公、吕公著、王安石、司马光,同是师生,占据四席,且分别位列东西两府首宰。曾公富公乃是樊楼七臣之二臣也。此非结党,何谓结党。”
“又,苏轼乃是郑公最得意门生,仅是上书一言,未让郑公满意,便逐出朝堂,贬谪黄州为一团练使,孔文仲中应试制科,有德才,臣屡建议朝廷重用贤才,仍因直言,于是中书不用。然李定避持服,遂不认母,坏人伦,逆天理,而yù以为御史,御史台为之罢陈荐,舍人院为之罢宋敏求、李大临、苏颂,谏院罢胡宗愈。王韶肆意欺罔,兴造边事,事败则置之不问,反为罪边臣。望圣鉴乎!”
王安石听后大怒。
唐坰弹劾文彦博四十条大罪,虽然很囧,大多数还有点边有点影,范镇整个儿颠倒是非黑白。先说李定,李定是王安石学生不错,母亲死了没有守丧也不错。但李定的母亲仇氏很特殊,原先有一个儿子,那便是宋朝鼎鼎大名的诗僧佛印,也就是那个三岁能诵《论语》、诸家诗,五岁能诵诗三千首,长而jīng通五经的超级神童,苏东坡的好朋友佛印禅师。后来又改嫁到李家,生下了李定。然后再改嫁,改嫁到蔡家,生下以工笔画闻名于世的蔡奴。改嫁在宋朝不是世界末rì,且不说伟大的后周开国皇帝郭威四娶寡妇,专喜人妻,就是刘娥是再嫁妇人,谁也不敢用此来言是非,还有,范仲淹的妈妈。但按照孔子的规订,不丧出母。也就是李定的母亲改嫁到蔡家,就是察家的人,非是李家的人。李定不为母亲守丧是对的,若守了丧那才是真正让天下人耻笑。为什么范仲淹能丁忧,原因很简单,范母从朱说家撵了出来,不是朱家的人,所以能为其请丧。就象赵曙,那怕跪地打滚,怎么狡辨,他都不是赵允让的儿子,而是赵祯与曹太后儿子一样。
不要奇怪,王亚平在太空授课,被小编称为老师,网友狂讥,其实有什么不对的,多少是正能量吗。但就是不对了。然而苍井空无数网友称为老师。却没有人反对。难道向苍老师学习如何XXOO?就算苍老师高尚到能做老师的地步。难道王亚平人xìng比苍老师更低下?那么岂不是更奇怪。这就是时人的观念!
后面一系列的人事罢免,乃是正常的人事调动,与李定有什么关系,难道为了李定。要罢免这么多言臣?
郑朗贬放苏轼,真相也有许多人知道的,是因为苏轼言事不经大脑,生活习惯很纨绔。刻意让苏轼下去磨练,然后又担心团练使薪水低,怕苏轼大手大脚花惯了,钱不够用,让银行汇去五千缗钱,供苏轼用度,此事被时人传为笑谈,也是美谈。前面说郑朗三个学生为相专权,后面说苏轼不当贬放,更是自相矛盾。
李中师与王韶吵得不可开交。改知舒州,舒州自江东圩兴起后。也是宋朝的经济大州,不算太委屈,况且官员升升降降颇为正常,连郑朗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也未一直呆在中书,相反的,又从南方到河工呆了近十年时间,郑朗感到冤枉吗?
最后是王韶开边用意,早经过了讨论,得到大家一致认同。
这不是最恶毒的,最恶毒的是将矛头对着郑氏一门四人,以及曾富二人。六人一倒,可以说改革必将彻底失败!
一个认死理,不顾大局的。一个是神经病的。
赵顼气得心口痛。
范镇仍然不能满足,想了想又说道:“臣再奏,本为新商税法sāo扰民间,然中书却变本加利,酷令地方官员生事,自四月以来,衙前强捕枷锁于前,妻儿老小嚎哭于后,浮浪之人,专以诬告谋财,陷良户于囹圄。又于边境生事,本边境不得安宁,却派四名酷吏清查河东河北陕西与京西隐田,纵国家安危于一线之间。”
主持清查隐田的共有四人,包括王安石,王安石也是酷吏。
对人,对事,催毁,全部xìng的催毁!
赵顼脸sè终于变得铁青了。
唐坰很囧,赵顼只当他是神经病,然而范镇就不是神经病那么简单了。
范镇讲完,也从容地退下。
司马光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唐坰未必是神经病,有可能在豪赌,弹劾后会立即处理,贬官是逃不掉的。可帮助了郑朗与王安石,这是赌以后的回报。
但他终是一个小人物,范镇这是要直接火拼了。
还有另一层关系,他与范镇私交一直不错,郑朗知杭州时,同为杭州诸县知县,虽说受郑朗影响,在家言私,庙堂必须言公,公私要分开,范镇火拼,司马光仍然不想看到。
扭头看了一眼郑朗。
赵顼大半天说道:“范卿,你可知道是何人推荐你返回谏院?”
“臣不知。”
“乃郑公也。”
“若是郑公,臣愿意致仕。”
赵顼眼中冰冷一片,肃声道:“范卿,你也高龄了,既有心致仕,那么回去安心养老吧。”
“臣遵旨,”范镇说道。
赵顼又盯着文彦博道:“文公,你可知谁三番五次推荐你返京为宰执的?”
文彦博可没有范镇那么硬气,贬放洛阳都不情愿了,况且致仕养老,那是嘴上说的,别当真。于是缄默不答。
赵顼继续冰冷地说道:“文公,当时朕对此略有异议,然郑公说人没有远忧,必有近虑。朝堂一怕形成党锢,朋党之害甚于宦官专权、外戚干政,庆历时隐隐有些苗势,让仁宗弥解下去。但也怕朝堂形成一言堂,虽臣无歹意,却不能开此祸端,那怕臣明知道做事会更艰难。因此富公、曾公与王卿、司马卿、吴卿、吕卿意见各不相同,郑公仍然坚持将许多对改革反对的士大夫调入两府、台谏、两制,以达到异论相搅,即各不敢为非。朕听从了,可每次二三更去三司或者西府,看到郑公在cāo劳,朕于心不忍。昔rì朕在郓州,看到的郑公是挥酒自若,还能看到一丝魏晋风范,更是笑容满面,chūn风怡人。可是近来,朕却看不到了。朕愧疚啊。”
真相揭开。
为什么郑朗拼命地将政敌往两府两制以及台谏里调,异论相搅,各不敢为非作歹,独霸专权!与改革无关,而是怕子孙误解,又使国家出现一个李林甫!
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郑朗付出多少?
赵顼继续道:“举报制度森严。非是最终用意。范卿,一些时rì后你便知。虽你为言臣,但不可能国家任何举措,都要经过你的准许。才能实施!”
严厉到了极点。
“边境固然安宁,可是范卿,你知道国家如今多少户了吗?十年后又是多少户!这才是国家最大的危机。郑公,已经在为此着想。包括北方三路,清查隐田,是为来年之举措,用意岂是你所能知之!”
这一句来得没头没脑,但确实是点醒了大家。
几十年来,国家大肆发展,郑朗的带动,江东圩的出现,南方的开发,还是育种的重视。大牲畜增加,也带动了北方粮食增产。国家有可能因为灾害。粮食涨价,但总的来说,不会因为缺粮而饿死人。
比如今年,京城的米价跌到最低点时,一石只有五百文钱,许多人讴歌颂德,郑朗在其中的功不可没。但有相反的一面,因为粮食增产,人口增加速度更快。户部房统计的人口数量渐渐奔向一千八百万户了。眨眼之间,就能奔向两千万户。宋朝面积虽小,耕地面积不少,产量增加,养两千万户百姓可以的,然而继续发展下去,两千五百万户,三千万户呢?
其实有聪明的人已经看到危机。
比如铲佃现象增加,非兼并速度增加,在朝廷控制下,在兼并,但也不算那么恶劣,主要就是百姓数量增加,导致土地紧张,主户这才有底气一再的涨租子。
然而不大明白,与北方有什么关系?
北方粮食产量有限,开垦空间有限,并且隐隐地知道郑朗为了保护水土,也不大愿意开发北方与陕西,京畿附近是迫不得己,国家权利核心所在,若人烟不稠密,会出现危机的。但与北方西方边境联系不大的。
想不明白,一起盯着郑朗。
郑朗不说话。
这个问题仅是少数几人知道,赵顼母子,他们二人必须解释的,记住了,这是皇权时代,这两个人就是宋朝的天,宋朝的地,没有他们同意,后果十分严重。
还有曾布,吕惠卿也有才干,可是一个噬主的人物,但对曾布,郑朗十分器重。以及几个学生。让他们知道,也是采纳众长,补充完善。
赵顼下面的一句,大家容易明白:“西夏、契丹边境多有汉人,为何我朝没有吸引力?非是我朝不富,乃是边境太苦,他们看到的听到的,还不能让他们心动。”
足够了,比如收复幽云十六州,契丹幽云境内一大半是汉人,有一半人支持,不要说后面,就是宋太宗也能将幽云十六州收下来。若境内汉人不支持,就是将来,收复幽云十六州时还是天大的麻烦。
同样的,西夏境内汉户同样不少。
但这时民族观并不强大,管你是汉户或者蕃户,除非生活差距到天壤之别时,几个国家统治了这么多年,谁愿意投降你?
“郑公说今天财政收入稍稍好转一点,前几rì进宫侍讲,还劝说过朕,这几年国家有惩弊端,进行了种种改革,虽说一动必然引起争议,然大家皆很cāo劳,劝朕今年不得裁减臣工的赐度,朕一度默认了,可是今天让朕十分失望!”赵顼一口气说完,不顾朝仪,一挥袍袖,离开朝殿。
大家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