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0 胡笳十八拍(1 / 2)

宋仙 黄石 5790 字 2019-09-24

 玉津园里果然布置得极为雅致,小桥流水绿树参天。一条条通幽曲径,铺着沁凉的鹅卵石,走起来眼前步步是美景。西湖的活水从暗渠里被引来,蜿蜒绕遍整座园子。耳听流水淙淙,让人暑气顿消,

迎面一座巨大的假山,俱是用太湖石堆砌而成,顶上一座精致三层小楼,朱檐碧瓦,淡粉色的轻纱帷幕迎风飘拂,透出无尽女儿香。

管家将二人带到假山下,指着藏在假山石中的一条小径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会走到绿芳阁上,珍珠姑娘正在上面等候老爷。”他转向李宏,眼神透出警觉,嘴里道:“老爷一人上去即可,贵管家还是跟我一起到后堂喝茶等候吧。”

李宏哪里敢让赵构离开自己视线。同样赵构也是如此,最近已经被刺客送了半条命,这次虽是天师撺掇出来玩,但他根本不敢让李宏离开半步,摇头道:“他要跟我一起上去。怎么?珍珠姑娘不方便?”

管家迟疑半晌才勉强道:“珍珠姑娘性子温婉宁静,不喜欢唐突。贵管家可不要胡乱说话。”

李宏装模作样的将双手拢在短袖里应了声是。

管家这才让开身体放二人过去。看着李宏高出常人一大截的身影,他眉头一皱,回到自己下处匆匆挥毫写了封密信,封好装进竹管,再次放飞了一只信鸽。

信鸽在玉津园上空盘旋一圈,立刻向北飞去。

水清子和水渺子二人已在临安城北已经候着了。那只寻常人根本难以用肉眼现的白色小点马上落在他们眼里。二人隐去身形,踔在信鸽身后,以流星般度跟踪而去,压根不比信鸽慢多少。

这头,赵构慢慢的步上假山,一步步绿芳阁走上去。李宏跟在他后面,神识放出罩定整所园子——虽然事前已经查过,但小心总是没错的。李宏马上锁定目标。

头顶上的绿芳阁里有三人,都是女流,其中一位正是那哑巴名姬珍珠,另两人是婢女。婢女正在准备席面,珍珠在整理书画和棋具。园中还有七人,除了那名管家,都是普通人,有的在洒扫,有的在打水。整座玉津园中没有魔宗妖人。

园外,夜幕降临后游人多了起来。西湖里几只画舫荡悠悠驶到附近,在柳树下泊船。其中一艘里,几名儒士打扮的人正在画舫里饮酒谈诗,很是风雅。

玉津园里外一切正常。

上得假山,站到绿芳阁门口,一名小婢迎了出来,恭敬道:“翰林大人请随奴家进来,”瞄了眼李宏,她似乎有些奇怪,一名下人也上来干什么?但小婢素养甚好,什么也没说,转过头当前带路。

她年可十四五,正当妙龄,容色居然十分明艳。想一位婢女已是如此品貌,那她的主人肯定更妙。看着前面小婢纤细的腰肢,赵构有点心猿意马。

三人登楼上去。过了逼仄的楼梯,转上第三层,推开小门,凉气扑面而来,夹着一股淡淡的沁人花香,说不出的好闻和舒服。

楼面是打通的,虽然不大,却收拾得清雅可人。四面淡粉色的纱帘飘拂,屋子四角各摆着一个铜盘,盛满莹白的冰块,楼里冷气袭人。正中席面已经备好,落地白纱灯将朦胧的光线投在桌旁拢袖端立的珍珠姑娘身上。

身段纤浓合度,一袭淡粉色轻纱宫装,酥胸颤巍巍的露出一道白腻的深影。云髻高耸,只斜斜插戴着根龙眼大珍珠镶嵌成的珠钗,浑身打扮得素雅清丽。她走上前来裣衽一礼,轻纱袖子褪下,露出皓白如玉的素手。抬眼间,一双秋水含烟带雾,粉嫩的红唇微微抿着,似乎欲语还羞。

赵构眼睛一亮,视线再也转不开,半晌才想起来要回礼,赶紧上前扶住珍珠,碰到腻滑的雪白皓腕,心里一荡,嘴上却道:“姑娘请起。”

不知为什么,此举却让珍珠脸上的血色褪了个一干二净,胭脂就像浮在她的脸上。她不露痕迹的倒退半步,将袖子垂下遮住雪白皓腕,很明显的不愿与赵构有任何身体接触。

赵构有些尴尬,只好主动坐下,指着席面道:“在下无礼,就先坐了,姑娘也请坐。”

珍珠在赵构对面坐下,低着头一言不。

赵构有些奇怪,这位姑娘一点不像传说中的名姬,怎么如此放不开呢?想起李宏告诉她这位名姬是个哑巴,心里倒觉得真是很可惜。自顾自斟了杯酒,赵构到底不敢喝,把杯子递过去道:“珍珠姑娘请了。”

珍珠接是接过了,却仍旧把酒杯放到桌子上,继续低着头。

赵构身后的李宏清楚地看到,她的一双秋水越来越湿润,似乎想哭。

这太奇怪了。李宏十分惊讶,不露声色的继续看着二人对坐无言。

气氛变的很怪,一点都不像香艳的名姬香闺,空气似乎越来越冷,冷到满屋子里的人都觉得不自在。

珍珠不说话,而且神色似乎很不乐。赵构觉得十分无趣,在考虑要不要走。

这时小婢上来道:“姑娘要弹琴么?”

珍珠朝赵构抬起下巴,仿佛是在询问,赵构勉强打起兴趣,笑道:“夏夜无事,能听姑娘清音解暑,再好不过。姑娘请。”

珍珠点点头,走到屋角里摆的一具古琴前,背对赵构,信手拨动了两三声,是在试弦。接着,双手揉按,缓缓弹去。

满室琴音,音节柔缓古雅,如同流水般潺潺从珍珠素手下流泻而出。宛如空山足音,雨过竹林。好听是好听,但不知为什么,李宏听得心里冷。

琴音里有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深切的悲伤感染了每一个人,到底是曲子本来如此、还是珍珠本人深切的悲伤全都倾诉在琴曲里。李宏不知道。李宏并不懂古琴。

但赵构似乎听懂了,眉头越皱越紧,不由自主紧紧捏着手里的折扇,掌心里沁出的汗慢慢染上这把珍贵的折扇,他却恍然未觉。

良久一曲终,珍珠背对赵构端坐不动,李宏分明听到滴水声。两滴珍珠般的眼泪滴在这把音调还算上乘的古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