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反倒冷静下来。
“楚国真的亡了吗?”
他转头,看向东方。
那里,淮河之水滚滚东向。
……
“负刍弑君篡位,本不该登君位。吾愿奉公子为王,以承先君王业,继楚国社稷!”
淮水以南,淮阴城外。
楚国令尹项燕跪在地上,当着众多楚人的面,向刚从江东赶来的公子启叩首请求。
项燕的身后,跟随的景同、屈茂等将亦跟着下跪叩首,恭声道:“吾等请公子登位,以承先君王业,继楚国社稷!”
公子启惊愕在原地,他在率兵赶来的路上有过猜测,但猜测归猜测,当他真的看到项燕和诸将跪在地上,请他登上楚国王位的时候,还是感到很震惊。
“令尹和诸位将军快快请起。”
公子启立刻上前搀扶项燕,口中推却道:“启乃庸人,离秦归楚,只为怀归先君故国,并无登位之心。今吾弟负刍乃为楚王,启当以臣礼事之。且当此之时,有秦兵压境,吾等更当同心戮力,共抗秦人才是,安能另立新王,让楚国徒生阋墙之祸啊!”
公子真乃明理之君,比那负刍要好之千百倍。
项燕心中暗叹一声,自从去岁淮阳一见,他就对公子启颇有好感。
其人文雅谦逊,说话彬彬有礼,更是能毅然抛下秦国相位,效命荆楚,这等魄力以及对楚国的忠诚,已是让他十分佩服。
特别是在对比负刍的短视内斗,阴险猜忌后,公子启在项燕心中显得越发英明起来。
当负刍要夺他兵权的时候,项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负刍昏庸,已不可扶。
不如另立新君,以振国势。
所以项燕来了,他要在这淮南之地,辅立新王,再与秦人相争。
眼见公子启推却,项燕劝道:“公子所说,自是金玉良言。只是如今负刍昏庸,致使陈郢惨败,淮水以北不复为楚地,尽是秦旗飘扬。”
“秦人据淮北,必从下蔡渡淮,兵临寿春。届时内有庸主,外无良将,寿春孤城一座,安能抵挡王翦兵锋。”
“以吾观之,不过数月之间,必有秦军破城,负刍被擒的消息传来。负刍既亡,吾等当有新王方可聚拢荆楚人心,凭借这淮南、江东之地再与秦人相争啊!”
公子启默然,他知道项燕说的是对的,他在秦国时就对负刍颇有了解,知道这个弟弟是个阴险毒辣之辈。
等他回了楚国,虽然时间不长,但也看的更加清楚。
负刍不仅阴险毒辣,更是一代庸主,其人昏庸短视,毫无远见。
对比他曾辅左过的那位秦王,简直是云泥之别。
有这样的庸主当政,楚国安能长久?
只是他公子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回到楚国,那就只能一条路走下去。
他默默遵从负刍的命令,前往江东,安抚越人蛮夷,做事兢兢业业,只想为楚国的存续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只是……陈郢大战终究是败了啊!
公子启一番思虑后,还是摇头拒绝道:“一切抗秦事宜,启皆听令尹安排,唯有这登位之事,尚需缓和。”
项燕见公子启婉拒,也不气恼。
对方没有提率兵勤王,救援寿春之事,想来也是认同他的观点,寿春必定覆亡。
只是公子认为登位的时候不到。
等到负刍败后,他自会答应项燕的请求。
“既如此,便依公子之命。老夫自当竭尽全力,抵挡秦人,以全楚之社稷!”
项燕拱手称诺,欲迎公子启入城。
见项燕没有继续恳求他登位,公子启面容亦缓和下来,一边随项燕往城中走,一边开口询问:“令尹乃楚之名将,当可估算寿春能在秦军面前撑多少时日。”
项燕皱了皱眉,他在心中略微估算了寿春城的兵力与城防,沉声道:“寿春大城。自春申君奉考烈王之命营建以来,又经过十余年间不停的修缮加固,已成为一座雄城,哪怕是秦军巨砲,亦难以破开墙垣。”
“城中有王之二广两万精兵,又有淮北退守的士卒,围城时还能征召城中青壮守卫,起兵卒数万。哪怕外郭城破,城中尚有宫城可守。如此防御,面对王翦进攻,负刍至少撑两三月是没有问题的。”
公子启闻言,松了口气,微笑道:“能有两三月,甚好。吾等可利用这段时间,在淮南广布防线,同时征召淮南各封君来此,聚拢兵力,再与秦人相争。”
说完,公子启不由侧首西望。
淮水自西而来,滚滚流淌。
那里,是楚都寿春的方向。
若是他那个弟弟,在秦军围城时撑的更久一些,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