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润土赶紧扶住她。
他们这才看到郑曲尺背后不知何时中了一箭,箭尾被掰断了,虽然卡在靠左肩胛的位置,不算要害,但却早已流了很多的血。
“夫人,你受伤了?”
郑曲尺昏昏沉沉地半睁着眼睛:“是吗?可我为什么……一点痛意都感觉不到呢?”
润土闻言,眼眸一下就湿润红了。
——
在睡梦之中,再现了那一队身着蓝色斗篷的人,他们一个个面容模糊,却不约而同地掏出威力惊人的兵器,对着宇文晟的方向发射……
一阵大风掀起他们的袍子,露出了腰间公输家弟子的腰牌时——
“是公输家……”
郑曲尺从梦中被惊醒,就翻坐了起来,目光也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似的,这时旁边一道暴躁的川音给她喊回了神:“郑曲尺,你给老子赶紧躺下!”
郑曲尺转头一看,只见桑大哥拄着拐杖,气得火冒三丈地蹦过来,一把将她重新给按回倒在床上。
“你的伤口还没有彻底长好,你坐起来做什么?你不痛吗?“
痛……
正因为痛,所以她才清醒了。
她茫然地看着上方:“哥,我回来了……”
本来还气不过的桑大哥,这会儿一见她这副惆然若失的模样,又开始心疼她这段时间的遭遇了:“……对,你回来了。”
“哥,我回来了,可我却没能把他一并带回来,只有我自己回来了……”郑曲尺喉间如哽,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桑大哥显然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他长叹了一声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尺子,人这一辈子哪能样样都占强,不亏欠别人的啊,只要你还活着,就慢慢还吧。”
他最了解她了。
“可是哥……一条人命,我怕我还不起……”她一臂横挡于眼前。
人没了,她拿什么去还?还给谁?
桑大哥却沉声道:“尺子,大哥知道,你是个宁愿别人欠你的,却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无论你之前对柳风眠的感情有多重,你这一辈子估计都会忘不掉他了。”
“但忘不掉就忘不掉吧,记着也好,以后的生活你就要更珍重自己,只要你活着,他这一趟便没有白死。”
郑曲尺现在并不想听任何劝诫或安慰的话,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想通,有些坎,也只能她自己去跨过,她知道的,谁也帮不了她。
“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桑大哥见不得她难受,虽然当他听润土他们讲了一些原委,也明白柳风眠的牺牲对他家妹子是一件多么大的冲。
但人的心总有偏私,他很感激柳风眠,或有可能,他可以一命换一命还偿还对方的恩情,但他却不想尺子这一辈子都溺在他给予的伤痛泥潭当中。
“好,哥先去给你熬药。”
桑大哥拍了拍她两下,人才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房内安静下来,郑曲尺躺在床上,余光不经意扫到了案几上摆放的一座雕塑。
她视线一滞,那是她新婚之夜给宇文晟雕刻的塑像,是一条凶狠的八岐大蛇温驯地围绕着一名男子,那面男子眼睛处蒙着一条长纱巾,将本来有几分朦胧仙气的五官模糊了一半。
那时候的她,并没有见过他的真容,所以雕刻出来的人,也半是朦胧半是真。
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
她爬起来,将雕塑拿过,然后找到雕刻刀,先是削掉了遮挡眼睛部位的纱巾,再一点一点将他的脸重塑完整。
木榍片片飘落,每一刀,都伴随着牵扯的痛意,但这样更能叫她保持清醒的神志。
当在木雕上重现宇文晟的脸时,她久久怔愣,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过他的五官轮廓,视线不禁模糊了起来。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就该对你更好一些了……”
——
房间外面,蔚垚、王泽邦还有润土都过来了,在郑曲尺昏迷不醒的这些天,他们一直守在外边。
在看到桑大哥出来后,他们赶紧上前询问道:“那个……桑大哥,不知道郑工醒了吗?”
因为夫人一直要求瞒着桑大哥自己嫁给了宇文晟这件事情,所以他们也不敢贸然将一切透露出来,说什么都是含糊不清,这也导致桑大哥时常以一种怪异、不信任的目光看待他们。
“醒了,不过她精神不大好,你们……晚些时候再过来吧。”桑大哥眉头皱起。
这几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们家尺子这般熟了,一天到晚正事不干,非得守在这里等她醒来不可。
“桑大哥,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有些要紧事,不知可容我进去与郑工说几句话?”蔚垚问。
桑大哥沉默了一下,却道:“还是明日再来吧。”
他们看了一眼房内,只能退下。
——
隔日
他们几人又来了,可桑大哥想着躺在床上的郑曲尺,还是拒绝了。
“桑大哥,如今营寨中出了紧急大事,需要夫人处理。”
“我说了,她……”
“哥,让他们进来吧。”
“好吧……”
四人并排站在床边,郑曲尺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如今将军不知所踪,邺王开始整顿咱们长驯坡营寨,让我们即可班师回京,否则不肯再发放军粮,如今军中再无口粮,支撑不了多久了。”
“夫人,宇文家那边也派人过来传信,说是咱们将军人不在了,那么关于祖宅与宇文家的一切都将收回。”
“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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