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楚凡一行人的车马进了南城门,立刻上来几个人亲热簇拥。乱哄哄跑过来助威的北区白役被石猛赶回去了大半,剩下的这几个却没走。
他们挺胸凸肚,脸上油光焕发,吆五喝六地在前开道。往常来这里要夹起尾巴,否则早被痛殴。但今日南区白役不见一个,道路两旁的店家也纷纷跑出来看,目光敬畏。
楚凡心里有事,随他们怎么闹腾。
辗转到了拱辰大街路口,却进不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街道中段传出“哐哐”声响。看热闹的太多,把道路堵住了。
燕乙骑马高高在上,遥遥望见了大致情景,心里“咯噔”一沉,慌忙下马就朝人群里钻。
两位运货的车把式等候多时,见楚凡过来便迎上前,牵走了自家驽马。
云升车马行的把式看看天光马上就黑了,恳求道,一时半会儿这马车是进不去了,自家得赶回去交差,还没吃饭的。
楚凡也想早点离开这儿去查问牛丁的根底,见状便吩咐几名白役把货卸在街口,等下子帮忙送入燕记南货铺。
燕婉儿下车看守整理货物,花蝴蝶一般忙忙碌碌,似乎不觉得累。时不时偷偷瞄楚凡一眼,脸儿绯红,抿嘴轻笑。
人群最密集处传出叫骂。
“砸,继续砸。不把铺子砸得粉碎,出不了老夫这口腌臜气。”
“亲家,亲家……砸不得!”
“呵呵,燕乙,你这个猪狗一样的家生奴才,终于回来了!想骗老夫家的婚,好大胆子……亲家?谁跟你是亲家?老夫今天过来就是退婚的。若不把聘礼双倍返还,休怪老夫拧下你这贱奴才的脑袋。哼哼,杀奴责罚不过一头牛,老夫赔得起……”
“休要血口喷人……”
“爹,爹,别,别退。你好歹,让我把婉儿妹妹娶回家睡几天,再退掉呀……”
……
燕乙吼叫起来,厮打声传出。
燕婉儿的面孔瞬间苍白,慌忙丢下东西,一边口里哭唤“爹”,一边跌跌撞撞往街里跑。
楚凡见又起波澜,急命一名白役看守货物,剩下三个跟他走。
原来下午张瑞伙同牛丁砸了燕记南货铺,抢走了燕婉儿,就有人跑去告诉了燕乙的亲家绸缎店。掌柜的回来得知这件事后暴跳如雷,不思帮忙夺回“儿媳妇”,反而立即带着几个人来砸铺子,退亲。
须知商户虽然卑贱,却也是平民。如果娶回一个家生奴女,她主人随时都可以把她带走,生下的孩子也是奴隶,还不知道是谁的。
谁敢答应?
所以这绸缎店掌柜的退亲,追讨聘礼,无可厚非。但为了泄愤而砸铺子,就有点过分,属于欺负人了。
可怜燕乙的铺子在半日里被砸两遍,连渣都不剩,大门稀烂。
人群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胖子揪住燕乙劈头盖脸一通打。燕乙本来就矮小打不过,何况被两个绸缎店伙计扯住拉偏架,脸上身上噼里啪啦挨了好几下。
人群突然如潮水一般被分开,一位高大书生走了出来。他身上的白袍沾染灰尘污垢成了一件斑斓灰袍子,却目光如电,凌厉生威。
燕婉儿从书生背后冲出,扑向场心。
两个白役紧随少女冲出,迅速拉开场中厮打的几人。另外一个则毫不客气推开围太拢的众人,高擎铁尺,喝道:“差人办案,统统住手。”
燕乙踉跄后退,被女儿扶着一屁股坐在铺子门前的石阶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绸缎店掌柜瞪大眼睛,嚷道:“南区差役老夫都认得,你们几个是谁?”
楚凡冷冷道:“白役楚凡。”
哇……人群好一阵喧哗,久久不息。
人的名,树的影。
阳武县城才多大点地方,他关扑打刘全,坊市揍三虎,早就流传。何况今天下午还抽了牛丁五个,逼他们跳下河。阳武县从来没有过这样凌厉霸道的人物,端的是威风!
绸缎店掌柜的胖脸一哆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拱手道:
“楚大哥请了……小老儿今日是来退亲的。这燕乙身为奴隶,却诓骗……”
被一个老头儿叫大哥,楚神棍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也怪人家不得,叫大人吧他显然不够格,叫捕爷吧更离谱,直呼白役吧又不恭敬。
楚凡打断老头的话,道:
“这事我最清楚,你不要讲了。首先告诉你,燕乙同燕婉儿不是奴隶……”
那老头一呆,问:“怎会如此?”
楚凡哼道:
“我说不是就不是。”
老头接话道,就算不是,这门亲也要退。
言外之意,燕婉儿被掳走一下午,焉知没有发生其他事?名节有损的女子,谁敢娶?
“好。”楚凡踏上前一步,道:
“你要退亲,天经地义。世间之事,但求公正。可你打了燕乙,砸了铺子,总得先扯平再谈论其它。我听到你刚才踢了一脚打了两拳搧了三记,没错吧。你们两个……”
楚凡指了指两名白役,道:
“去帮燕乙打回。注意,务求公正。这老头儿没几分力气,你们不要太用劲。”
那两个白役早注意到燕婉儿看楚凡的眼神不对,这下子得了机会,还不拼命奉承?立刻冲上前揪住胖老头打得杀猪一般叫。他带出的几名伙计噤若寒蝉,根本不敢靠近。
“你,你,你……”胖老头躬身捂住肚子,指着楚凡道:“我要去告官……”
“告吧,最好明天上县衙击鼓鸣冤。”楚凡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道:
“不过我这人素来公正,以德服人。刚才两名白役是打得稍微重了点,那么把你砸铺子的事一笔勾销。你如果觉得不公平,可以打回两个白役,我保证他们不还手。然后,他俩再去把你的绸缎店砸了扯平,好不好?”
胖老头艰难站直,慌不迭摆手道:
“好,好,楚大哥处置得极为公平,这事揭过不提。但小老儿为犬子定亲,可是下足了三媒六礼。光聘金就有纹银十两,银镶金的头钗,耳环,戒指,上好茶叶……”
楚凡对燕乙道:“他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蹲着扶住父亲的燕婉儿立马站起,道:“我去找。”
言毕如飞而去,一个机灵的白役赶紧跟随。
半盏茶后,二人回转,燕婉儿递给楚凡一个首饰盒子。那名白役则两手空空,报告道:“茶叶盒子破了,漏得没剩多少。”
嗯,楚凡点点头,揭开首饰盒,拈出一根黄澄澄的钗子,啧啧道:
“银镶金,这般轻贱之物怎么配得上我天仙一般的婉儿妹妹,也好意思拿出来当聘礼。”
言毕轻蔑地把钗子往脑后的人群一抛。
有人冷不防被打一下,心里不快。捡起钗子后大喜,继而惶恐,紧紧捏住却不敢走。
听说过云梦公子挥金如土的人则目光灼灼盯住首饰盒,心道这玩意确实不入人家法眼,不如给我好了。
楚凡把耳环戒指往前后一抛,丢了盒子,哈哈大笑。
人群立刻骚乱,推推搡搡,十数息后才平静。
那些没抢到的瞪着胖老儿,心道这厮好不小气,怎不多弄点。儿子又瘸又傻访不到什么好人家,定下了一个天仙般的闺女只肯下这么丁点聘礼。也好意思讨要,砸人家铺子。
胖老儿见楚凡丢垃圾一般丢掉聘礼,面皮紫涨,忍气吞声道:
“小老儿花费的银钱,可是要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