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事便唤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伙计,自己陪着王翁往马棚那边去了。
那老伙计一溜小跑到石猛近前,点头哈腰作完揖,呲出一口黄牙板,嘿嘿笑道:
“石捕头,小的马贵。大前年你同张捕头为捕房挑马,正是小老儿招呼。当时偷偷告诉你有一匹黄骠马最好,后来如何?”
石猛一挑大拇指,道:“借你吉言,那马我骑着呢,很好。”
“有没有给它起名字?”
“这个呀,真没有。”
“畜牲也有灵性,起个名字经常叫唤,它听得懂……嘿嘿,瞧小老儿这张嘴,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忘了正事。不知道石捕头今日挑马,作什么用?”
“啊,这也有讲究?”
“那是当然,问清楚才好帮捕头挑选。像屠宰用的肉马,咱们这里没有。像拉车的驽马,负重的驮马,也有区分。如果拉的是仪仗华车,便需要高大漂亮,性子温顺,走路平稳。如果负重爬山,矮马比大马好使。
依小老儿看,捕头武功高强,缉盗追凶,是想挑一匹行脚的快马。可跑得快的耐力不好,耐力好的往往跑不快,二者兼备的百里挑一。至于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马,属于万里挑一,凤毛麟角。朝廷传递八百里加急文书,每隔二十里就在驿站换马。否则,没有哪匹马能够一口气跑完八百里。”
楚凡插话道:“挑你们最好的快马。”
马贵闻言眼睛一亮,暗道惭愧。只顾奉承石捕头,没想到不声不响的书生才是话事人。
石猛见马贵望向楚凡,介绍道:
“我表弟楚凡,他说什么你照办就是。”
“见过楚公子。”马贵向楚凡作了个揖,道:“小老儿带你们去后山,有半里多路。是骑马过去看看,还是小老儿挑一匹牵过来?”
“几步路算得了什么,一起走过去看看。”楚凡微笑,点头回礼。
“行,那就请两位贵人跟小老儿去往后山。”
由马贵带路,从青砖大宅的侧面绕道往背后。只见左右两边是一人多高密集的木栅栏,中间留出一条三丈宽道路。约一百丈外的前方又是一排木栅栏,后面一个小山包。原来这片马场的马,被围在两个大圈一个小圈的木栅栏里。
楚凡捻了下手指,朝石猛丢了个眼色。
石猛会意,趋前几步,塞了一粒碎银子给马贵,道:“承蒙老哥提醒,黄骠马骑着甚好,曾经驮咱家脱了险。”
马贵推两下没推掉,欣然把银子收入怀中,自豪介绍道:
“右边栏七百多匹驽马、驮马,左边栏五百多匹快马,前面栏一百多匹上等良马。虽然比不了北方的大马场,在青云郡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可知为什么别人家驽马只要三十五辆银子,快马只要七十两银子,咱们家偏偏要四十两银子,八十两银子,还供不应求?”
见马贵卖关子,石猛皱了皱眉头,楚凡却笑呵呵道:
“云溪马场,有口皆碑。”
正这时,只听到“嘭嘭嘭、哐啷哐啷”响,二人见到左右前方圈子里都有人敲锣打鼓,而那些马匹并没有惊慌炸群乱跑。
楚凡奇怪了,问道:“这是在干嘛?”
马贵笑道:
“咱家的马,是按照军马要求饲养的,每年都要送三百匹去边关遥平。没有命令,不动如山。打仗时山呼海啸,最怕惊马。即使马儿跑得快,拖得了重车,一旦受惊便把人掀翻,把车掀翻,还不要命?”
楚凡伸出大拇指,赞道:
“嗯,每逢大事有静气,你们的马是该值这么多钱!”
马贵见他称赞,愈发得意,便走边道:
“咱们早晨击鼓,马儿便会自动从厩里跑出。黄昏鸣锣,它们有会自动回厩。”
“哦,这又是什么讲究?”
“击鼓出战,鸣金收兵。”
“哈哈哈……”楚凡乐不可支,问道:
“见老哥神态硬朗,想必从过军,参加了云溪原大战。”
“嘿嘿,惭愧。小老儿只在阳武县清河乡打过一仗,没本事砍掉一颗头颅,肩膀反挨一箭,上不了战场。这些年有时候想,如果当初搏了军功,何必再养马?端的是命苦。有时候又想,当初搏了军功的兄弟,十之八九战死在云溪、苍南、遥平、建宁,小老儿又有什么资格叹息?甭提云溪原那个血磨,就脚下这片马场,八年前整理的时候,还翻出了累累白骨。”
楚凡啧啧两声,问道:
“那你们长年累月呆在马场,就不怕什么阴魂鬼怪?”
一听这话,马贵好一阵疾走。可能瞧在收了银子的份上停下来等候二人,又转身看了看后面,压低声音道:
“小老儿,还真见了阴兵过境。”<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