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感到费解，但反过来思考问题便迎刃而解——只有一种可能，在宇宙的古早时间、其它区域，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比如说……”她抬手向远方那片灿烂的星辰团指去，“我现在就能感觉到，在意识宇宙的那一片区域，环境‘温暖’许多，神力的逸散也慢一大截，更不可能有邪神敢在那片明亮中横冲直撞。”

“同时，根据许多记载和传说来推断，时间越向前，凡人体内的信仰之力越浓郁充沛，甚至有些上古传说英雄强大到能直接使用自己体内的信仰之力来战斗或铸器。现今的神明需要上万名信徒的供养才能勉强在意识宇宙维持存在，更需要比这多一两个数量级才能在这无尽虚空中凑合自保……而过去这个数字很可能只需要几百上千甚至更少，多出来的信仰之力就是纯赚。彼时的意识宇宙一定是漫天星辰、明亮无比，登神绝对是一件收益远大于弊端的美事。”

“遗憾的是，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时间回到宇宙的田园时代……至于那片我们此时能看到的、温暖、神明众多的区域，且不提我们在物质宇宙有身躯为锚点，意识宇宙中的投影很难乱跑，就算短暂地肉体潜入意识宇宙，我相信那边的土著神明也不会欢迎外来者分一杯羹。用冰海假说来解释就是，水洼里的鱼是绝不会允许外来者进入抢水的，遗憾的是，那边几位最为明亮的强大神明，我可不敢去招惹。”

“不只是光明神，这个宇宙中的所有神明，都是在慢性等死。”洛伊略有明悟地接话道，早已有过这方面猜想的她对此倒是不很惊讶，“这样说来，登神就像是继承即将覆灭的王国，确实是件蠢事……那么，这些神明们，没有任何自救的办法和手段吗？”

“当然有，而且事实上很简单，那就是选择放弃在意识宇宙的一切，以全部力量在物质宇宙反向投射出不限于肉身的实体存在——相当于从水里爬上岸，需要怀着抛弃所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和果断。”

“与活下去相比，这点代价又能算什么！”罗德有些不以为然地插嘴。

“确实，从人性的角度考虑，抛弃神明身份上岸做人自然是将来的唯一选择，但——神明有人性吗？这个问题，就要牵扯到——信仰之力的本质了。”瑞雯朝自己一指，“意识宇宙里生活着的是什么？是意识体。无论是我们这些外来客还是居住在这里的神明土著们，都是意念的具现：我们在这里的投影就是我们个人神话之力的投影，自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我’的存在。但神明们，在吸收他人的信仰或神话之力供奉时，必然连带着获取到了供奉者的想法、愿望和渴盼，就比如我方才吸取了我们脚下上百人的信仰力，我同时也感受到了他们此刻的疲惫和期待，感受到了他们正在为守护世界出力的那种自豪和满足。”

洛伊闻言悚然，立刻望向了母亲：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可就一直在受“被他人记忆和想法影响”的困扰，仅仅一个人的记忆和想法就能对她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那上百人……母亲此刻的脑袋里怕不是乱成了一锅粥？

“与整个人的灵魂不同，这些意念十分稀薄，只会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仿佛看出了女儿的担忧，瑞雯开口解释道，“然而，上百人级别的信仰之力，其附带的洗脑效果我可以抵抗，如果变成了上万人、上亿人……再乘上一个千百年的巨大时间跨度呢？”

“神，是无数信徒的信念意识集合体，而非有独立意志的个体。那些天生天养的原始神灵如此，后天登神的智慧生命们——自我意识和人性也早晚会被无数信徒的意念给洗刷挤压成……其所象征概念的代表和执行者——而这种存在，面对自己的末日，不一定会有金蝉脱壳的求生欲，甚至不一定会有生死这个概念。我和你们父亲尝试联络不远处的那位光明神，却只能得到机械的回应，很有可能也是这一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