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正阳门外，张周的一处工坊内。</p>
张周穿着宽大的工作服，手上带着厚重的手套，正在指挥工人干活，而萧敬则是临时围了个围裙，非说要进来帮忙，可当萧敬看到里面是烧玻璃的地方，而红通通的玻璃水好像瞬间就能把自己的手给烫没了的样子，他就不敢再提什么帮忙。</p>
“萧公公，等我忙完这一炉，这就随你入宫。”</p>
萧敬来找张周，目的是通知张周入宫的。</p>
来日张周就要分拨到翰林院当史馆修撰，提前一日，张周要把平板玻璃的事先落实一下。</p>
既是为了方便接下来成批量造玻璃镜，也是为给皇宫制造一批窗玻璃，这也是张周跟朱祐樘提过，朱祐樘点明想要采购的东西。</p>
一件新物品好不好，看有没有资格当贡品就知道了，反正现在朱祐樘父子俩对张周的那些发明也很上心，但凡是新物品基本都先拿给他们看，用也会先用到宫里去。</p>
……</p>
随着大块的铁板拼合，以夹层的方式，通过拉扯将玻璃水带出来，然后以冷水快速冷却。</p>
一整块的玻璃就这么造好。</p>
虽然次品率仍旧很高，但基本已能满足批量制造玻璃的需要。</p>
模块化还是需要提高，张周看了之后，对于铁板的精度还不是很满意，等指挥把几块玻璃都造好，他也不再管这些尚未完全冷却的半成品，改而带着萧敬到了隔壁的仓房。</p>
“张先生，就是以此物……做窗户吗？”萧敬只是有听说。</p>
但他还是不确定。</p>
琉璃这东西，以往多都被当作宝石或者工艺品，像张周这样大批量烧制出来代替窗户纸……萧敬觉得还是不太能理解。</p>
张周点头：“平常人家自然是用不起，但皇宫嘛，用就用点好东西。窗明几净的，让陛下和太子处理朝事和学习的时候，心情是否也好些呢？”</p>
“这……您还真是有忠君之心。”</p>
萧敬都不知道该怎么称赞张周。</p>
你有点好东西都往皇宫里送……我就不说你是想套取经费来继续搞伱这些稀奇古怪的研究了，反正陛下和太子喜欢，你就看着造。</p>
张周带萧敬到已经成型的窗户框架旁参观，上面已装订好了玻璃，因为都是皇宫订购的，在花纹雕刻等方面，可不是普通的木架子随便拼接而成，玻璃也是直接夹在两片窗户棱之间，不用钉子进行加固。</p>
“这就是成品了。”</p>
张周让两名工人扶起来一片窗叶，展现给萧敬看。</p>
萧敬凑过去摸了摸，问道：“这样就不透风了？”</p>
张周笑道：“琉璃的缝隙还是会有风透进来，不过比之一般纸糊的窗户好很多，更重要的是光线可以更多透射进屋子。”</p>
“是，是。”萧敬看着很喜欢。</p>
当有了萧敬这个身份地位之后，也知道追求一些高品质的生活。</p>
萧敬此时心里也在琢磨。</p>
没想到听起来很不靠谱，但看上去却如此精致，要是等皇宫换完之后，应该也找这位张先生采购一套回去……真是能做到窗明几净啊。</p>
……</p>
……</p>
当天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农历三月下旬，气温回暖，正是花团锦簇春意盎然之时，也正适合游园赏花。</p>
皇宫。</p>
宫后苑内。</p>
朱祐樘一家正在自家御花园内赏春景，石桌石凳太凉，太监早就给搬了宽大的桌子过来，不但朱祐樘、张皇后夫妻在，连朱厚照和朱秀荣两个孩子也在。</p>
就在一家人赏春景时。</p>
张周则在“干活”。</p>
准确说，是在看勘探皇宫的风水，即便他多次跟皇帝提过自己不懂这个，奈何皇帝就是要求个心安，非让他去到处看看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如此一来也让皇宫上下紧张了半天。</p>
谁都怕张周看出什么不好的东西，以至于萧敬和杨鹏等人都跟张周打了招呼，说是见到哪个地方有腌臜角落的，只管跟他们提一句，他们会让人整改云云。</p>
结果张周也只是在宫后苑走了一圈，就回到了朱祐樘面前。</p>
“秉宽，怎样？”朱祐樘抬起头，笑望着张周。</p>
张周拱手正要回话，朱祐樘抬手道：“坐下来说。”</p>
张周回头看了看桌子对面的一家四口。</p>
张皇后在用一种不冷不淡的目光凝视着他，而朱厚照和朱秀荣兄妹俩正在争奶茶喝：“……你的都洒了，别碰我的。”</p>
“挺好的。”</p>
张周这才坐下来。</p>
开玩笑。</p>
大明皇宫的风水好坏，还用他来看？</p>
要说这座皇宫可能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最关键的大概就是六年以后你这个皇帝要嗝屁吧。</p>
张周早就想过，这事还是不能跟皇帝说，据说是朱祐樘的死是医疗事故，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不到节骨眼上是不知道的，而且有他的存在，或许朱祐樘的劫难来得早晚都是有可能的，因为他身边人所产生的蝴蝶效应是最大的，朱祐樘也算是其中一个。</p>
现在朱祐樘的身体，就比历史上好了很多，这点张周就发现了。</p>
“别争了。”朱祐樘正要跟张周说什么，发现儿子又有点没当哥哥的样子，瞪了儿子一眼，拿起自己的奶茶，让太监递给朱秀荣，“朕喝过了。太子，正经坐着，听你张先生说话。”</p>
“是她……哦。”</p>
朱厚照本还想争论一番，但看到父亲和张周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严厉之色，他也就应一声不回答了。</p>
“咯咯咯……”</p>
朱秀荣又跟只小母鸡一样，享受起父亲给她的奶茶。</p>
朱祐樘道：“秉宽，朕最近一直觉得心绪不宁，你可知是何原因？会不会有何不干净的东西，在皇宫上下萦绕？”</p>
当皇帝的，大概都怕死吧。</p>
张周还能这么认为，当皇帝的觉得很多冤魂可能会找到皇宫这地方来，毕竟皇宫禁卫只能阻挡活人，阻止不了冤魂接近，再加上朱祐樘本身就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还有他的心理疾病……就容易让他疑神疑鬼。</p>
“陛下，无碍的。”张周道，“皇宫风水雅正，怎可能会有妖邪？”</p>
张皇后也道：“陛下多心了，看还是张先生……说得清楚。”</p>
“是啊，是朕多想了。”</p>
朱祐樘笑眯眯的，好似这才放下心头大石。</p>
张周则看向张皇后。</p>
今天她也转性了？改而用示好的方式，要跟他结盟？</p>
张周也在想，不管你对我态度如何，或者你跟皇帝的关系怎样，我知道历史，知道大明在这一脉断了，我就不可能只让皇帝娶你一个，纳妃什么的还是可以的……等让我到朱厚照时期再搞这些……那小子身边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怀孕的，鬼知道他是不是就是天生的骡子？</p>
在你丈夫身上下手，比在你儿子身上下手容易。</p>
朱祐樘朝张周笑着招招手道：“秉宽，给你看个好东西。”</p>
张周把目光投过去。</p>
随后朱祐樘让太监拿过来一方木匣，打开来之后，里面是一件玉器的把件，朱祐樘接在手里拿给张周看：“吐鲁番进贡的玉石，能工巧匠所雕刻，你看如何？”</p>
张周拿过来一看。</p>
心说，这东西我熟啊。</p>
后世故宫博物院里摆放的“青玉桃源问津图意山子”，竟然就在这呢？这东西要是能作为传家宝流传下去……</p>
张周正想着，朱祐樘道：“朕拿来也无用，送你了。”</p>
“陛下，臣不能领受。”张周心说，你赏赐我点普通的东西就行，这东西我可不敢收。</p>
主要是……收回去也不能卖钱，摆在家里……我又不好收藏这种东西，对我一个穿越者来说，不能变现变成改变时代的东西，都是华而不实的。</p>
朱祐樘道：“你今日入宫来，也没什么可给你的，就当作是你的报酬。明日你就要进翰林院了，那边会有人给你安排好入宫进讲之事，也当作是朕贺你中状元，为太子之师的束脩，不必推辞了。”</p>
随后朱祐樘近乎是把东西硬塞到张周手里。</p>
旁边的戴义笑着提醒道：“张先生，您看上去是不喜欢吗？”</p>
张周道：“陛下，其实臣就是个俗人，金银珠宝什么的尚可，这东西……”</p>
“秉宽啊，你要金银珠宝，朕还没法赏你呢，这朝廷上下也需要金银啊。”朱祐樘笑着道，“如果你实在觉得这东西坠手，你将他变卖，换成多少金银珠宝你自己看着。”</p>
张周苦笑：“臣怎能不识趣？”</p>
皇帝御赐的东西，就算是皇帝说你可以变现，当臣子的也不能不识趣啊。</p>
朱祐樘看着对面的妻儿道：“无妨的，都是一家人，这种赏赐以后还会有的。太子，朕给你的先生束脩，你以后可要用功读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