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都没在自己的座位上等，而是立在乾清宫内，只等张周到来后，上来就抓住张周的手臂，用激动的话语对张周道。</p>
张周先给朱祐樘降了降火，他道：“陛下，大结果没出，不要因为一时战略上的进取而忘了整体的战略。”</p>
“对对对。”</p>
朱祐樘点着头，“还是秉宽你顾虑周全，来人，快把战略图给秉宽摆开。”</p>
地图在拼好的桌子前摊开。</p>
地图还是张周自己画的，张周觉得这都很多余，难道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在这里再给分析一下战情？</p>
好在萧敬的到来让皇帝的脑袋又降了降温：“陛下，刘阁老他们，还有英国公等人来了。”</p>
“让他们进来吧。”</p>
朱祐樘都不用“请”这种字眼了，可能是他觉得，没必要。</p>
随后张懋、马文升、刘健、李东阳、谢迁和周经六人出现在乾清宫内。</p>
当他们进到殿内，看到殿堂中间摆着两张桌子，上面摆着地图，而张周则跟皇帝近乎是并排而立时，他们有种“这小子难道不懂规矩”的疑惑，不过随即他们想明白了，在张周身上发生的事情，就不能用常理去揣度。</p>
“几位卿家来得正好，秉宽正要跟朕分析一下如今辽东的局势，你们也凑过来一起听听！不必施礼了。”</p>
有张周在，君臣礼数都可免。</p>
几人往前凑了凑。</p>
等看到那张地图，他们会觉得头晕，没学过地理的，乍一看到这种东西，会觉得跟天书一般。</p>
随后张周在上面指点了几个区域，并以距离对比等事稍微一注释，在场六名大臣又全都变得“秒懂”。</p>
“宁远的地势很特殊，从这里追出去，最多不过四五十里，就会遇到山峦等，必须要回撤。”张周道，“如此看来，战果多都发生在宁远城下，想再做进取，除非是带兵进击草原。”</p>
李东阳又抛出先前的问题：“那在你看来，是否应该令我大明边军收复草原呢？”</p>
张周一听就知道是在试探自己，他笑道：“也不是不可！”</p>
李东阳瞪他一眼。</p>
好似在说，你小子，给你个杆子你就往上爬是吧？</p>
朱祐樘则很认真问道：“秉宽，你觉得眼下派兵进草原的话，胜算几何？”</p>
“陛下……”刘健又想去给皇帝的头脑降温。</p>
张周道：“陛下，所谓的胜算，应该局限于一时一地，不应该是总体战局，目前来看进兵草原仍旧是弊大于利，且我三军目前所配备的新炮较少，下一步臣要拿出来的新武器，还在研制之中，目前还不能派上用场。”</p>
“对对，是该如此。”</p>
朱祐樘先前似乎对于出兵草原还满怀期待，但听了张周的话，瞬间又觉得不出兵才是正确的。</p>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p>
他们似乎都看出来，现在的皇帝就好像没有主见一样，完全是被张周牵着鼻子走。</p>
可问题是……他们还没法去提醒皇帝这么做是错的，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张秉宽这小子真是有点邪乎啊，偏头关一战有王威宁就算了，你用名将取胜不叫本事，但宁远用的可是一群虾兵蟹将，居然还能取得大捷？</p>
朱祐樘道：“朕的意思，是准备调拨钱粮，多督造一些神威远炮，诸位卿家以为如何？”</p>
刘健道：“陛下，此等事是否应该在廷上商议？”</p>
张懋则笑呵呵道：“利国利民的事，难道朝上，或是内廷，还会有人反对不成？”</p>
这下倒让刘健无言以对。</p>
不管造火炮的成本如何，但从这火炮在宁远一战所发挥的功效来看，造是必然要造的，就看造多少，这既取决于大明富余的财力，也要看张周这个设计师的能力和水平，如果上周不提供技术上的支持，造炮也无从谈起。</p>
朱祐樘对此，也不打算跟大臣做详细的商议，他说要造就真的造。</p>
如张懋所说的，这种事你们大臣难道也要找理由来反对？</p>
“朕的意思，造新炮的事，由秉宽来负责，朝廷并不干涉他如何来造，按照造价，朝廷从他那边收购回来便可。”朱祐樘提出自己的意见。</p>
“陛下……”</p>
这下就连张懋都觉得，皇帝这简直既是在给张周送权，又是在送钱啊。</p>
其余几名文臣，自然是要一齐反对的。</p>
戴义则从旁解释道：“所用的工匠，也都是朝廷中人，该怎么造，由张先生调度，造价方面自然也会核算，张先生也未打算将炮挪作他用，工匠一概不得出京师，朝廷若不用张先生……光是铸钢一事，朝中便无人能完成。”</p>
谢迁笑道：“意思是，这天下之间，除了这位张状元，他人都无法完成？哪怕是有他教导都不成？”</p>
朱祐樘道：“谢卿家，你是对此有所反对吗？”</p>
“臣……不敢。”</p>
谢迁本来还想继续质疑两句。</p>
但听皇帝的口气都不对了，他见好就收。</p>
“从威武天火药，到神威远炮，都乃是张卿家一手所制，他的作用在偏关和宁远两战中，是无可替代的，朕本就将偏关一战的功勋给他记下了，如今朕要给他赐爵位的话，几位卿家可有异议？”</p>
朱祐樘也不含糊。</p>
偏头关一战你们还觉得，王威宁的战术运用功劳更大，张周只是辅助作用。</p>
再加上当时张周还只是个举人，没有过多参与到那一战的大讨论中来，你们还不信任他。</p>
现在他都已是进士，接连两场功勋，赐个爵位总不过分吧？</p>
“臣附议。”张懋先表达了意见。</p>
但怎么听，张懋的口气都带着酸溜溜的意思。</p>
之前他要跟张周联盟，是觉得跟张周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一个文官一个武勋，各取所需之下是不会有何矛盾的，但若是张周也得了爵位，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p>
但在这种境形之下，张懋又不得不站在张周一边。</p>
马文升在关键时候，选择了沉默。</p>
因为他没理由去反对。</p>
刘健道：“陛下，功勋之事本该在朝堂上商议，且无论张周在此战中居功如何，他都未亲身带兵前往，与敌军苦战，也未有阵前立功之事。此先河一开……”</p>
“刘卿家是要反对？”朱祐樘脸色又不悦。</p>
怎么朕想用谁，你们就针对谁？</p>
刘健无奈道：“还要再行商议。”</p>
“呵呵。”朱祐樘冷笑了一下，“朕明白你们的意思，宁远的战果还要再等进一步的奏报，也要派人去核查，看是否有虚报之处。至于杀良冒功的事，朱知节应该做不出来。”</p>
这点倒是也让在场几名文臣也认同。</p>
杀良冒功的事，一般都是当地的老兵油子干的。</p>
地方的军将经营多年，确定没人会检举他们，安全性能高，还能找到替死鬼，才干这种事。</p>
如果说朱凤立了大功，还跑去杀良冒功……除非朱凤活腻了。</p>
看起来朱凤这小子傻乎乎的，不至于干出这种事。</p>
朱祐樘道：“宁远一战追击的价值不大，明日早朝之前，应该所有的战果都会奏报过来。到时朕会再行论功行赏，朕先封朱知节为安边侯，再为秉宽议功，诸位卿家应该没什么意见了吧？”</p>
这下连刘健和李东阳都沉默了。</p>
就算只是目前杀俘六七百朵颜三卫骑兵的功绩，给朱凤加封个侯爵也够了，更何况后续可能还有补充。</p>
至于张周这边……不在于张周的功劳封赏是否有先例，而是皇帝非要开此先例。</p>
皇帝执意要封赏谁，大臣还真拦不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