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彤儿……宁小姐，别拿我逗乐了，我倒是不介意，就怕张兄他不可能接受，再说王公贵胄家怎可能会接受这种异姓的过继？你当是民间养义子呢？”</p>
朱凤倒也清楚，要儿子这件事太远了。</p>
他现在连个媳妇都还没有呢，现在再给他个夫人，他也照样会跟对宁彤一样，甚至他只觉得宁彤适合当他的妻子。</p>
至少骂他的时候一点不留情。</p>
换了别人，他还适应不了那种相处方式呢。</p>
……</p>
……</p>
程敏政府。</p>
程敏政在家里苦心研究张周给他的两本小册子，翻阅了大量的书籍。</p>
这天王鏊来府上拜望时，跟着程家老仆到程敏政的书房，看到满书房堆得很杂乱，却好像又隐约有条理的书籍，王鏊也不由皱眉。</p>
“克勤……”王鏊叫了一声。</p>
程敏政居然都没听到，就好像个书痴一样，继续翻阅书籍，一边翻阅一边嘴里还在嘟哝：“怎会这样呢？怎会这样呢？”</p>
老仆道：“王学士，您见谅，我家老爷不让给他动这些书，要不您看找个地方，先坐坐？”</p>
王鏊大概明白，就算程敏政的书房乱，至少地上的书籍也是程敏政分门别类，按照一定的规则摆放的，这方便程敏政随时查阅。</p>
等老仆退下时，王鏊还特别说明不用上茶了。</p>
他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p>
“济之，招呼不周，见谅！”</p>
程敏政没抬头，便说一句。</p>
这让王鏊知道，其实程敏政早就留意他到来，只是先前程敏政忙着查阅书籍，没时间搭理他。</p>
王鏊道：“克勤兄可是需要我相助？”</p>
“不用，就这几本书，我还行。”程敏政一副要事事亲力亲为的样子。</p>
王鏊皱眉。</p>
就这还只有几本书？</p>
程敏政翻看了一会，最终好像是很气馁一般，站起身走到王鏊面前，也坐下来，垂头丧气道：“可惜啊，现在不在翰苑中，宗籍我无权翻阅，那么多为修《会典》而准备的参阅书籍也看不到……”</p>
王鏊苦笑道：“克勤兄何以如此？”</p>
程敏政随即将张周给他的那两本小册子，递给王鏊。</p>
王鏊拿过来看过，他毕竟也修撰过《大明会典》，大概知道这两本小册子的价值。</p>
程敏政道：“我觉得，这位张侍讲在总结《会典》涉及到宗人府事上的详尽，已超出了先前各典籍所总结的内容。至于其余的，他所整理下来的，都是难点，之前有几个问题我也曾考究过，未得结果，本来介夫对此了解颇多，要是他也在的话……”</p>
程敏政不由想到了杨廷和。</p>
杨廷和在翰林院中，主要就负责修《大明会典》，之前在修书之事上，就是程敏政的左右手。</p>
在程敏政走之后，多数事都是由杨廷和牵头，正因为杨廷和在修书方面的功绩，让刘健等人认为他有成为翰林学士的潜质，既然皇帝要再提拔个翰林学士上来，为何不让杨廷和以翰林学士的身份负责修撰《大明会典》呢？</p>
但随后就遇到了文臣跟皇帝推举翰林学士人选不同的问题。</p>
负责教学的王鏊上位。</p>
杨廷和则回乡省亲去了。</p>
王鏊问道：“秉宽所修的全书，你可有看过？”</p>
“没有。”程敏政道，“不过光是看他所整理的这些，就知道他基本已完事了，因为有些就算我不用去考究，也知他说得没错，有关引经据典的方面，他列得其实已经很详尽，但有些书到底去哪里找……这才是问题。秉宽他居然都能看过……他腹中到底是有多大的才华？”</p>
“呵呵。”王鏊继续苦笑。</p>
程敏政小眼神瞄着王鏊，一脸赞叹道：“济之啊，之前我觉得你选一个有方士倾向的解元出来，是走眼了！但现在我却觉得，最慧眼识珠的人，是你王济之才对。难怪陛下对你如此赏识啊。”</p>
本来王鏊来，还有点尴尬。</p>
这属于现任翰林尚书登门见前任翰林尚书，就算程敏政鬻题案跟他王鏊没什么关系，王鏊还是觉得难跟程敏政沟通。</p>
但谁知程敏政一点介意都没有，反而来夸他眼光卓绝。</p>
程敏政叹道：“张侍讲说，只要我能改动上面的文字，便可以厚资相赠，若要随便改动几字，倒也未尝不可，但对于行文并无甚助益。无能为力啊。”</p>
“克勤，你的才华，于馆阁之内无人能比，何以要如此抬举一个年轻士子？”</p>
王鏊不想看到程敏政如此妄自菲薄。</p>
程敏政笑道：“不服老不行啊，你来的意思，我明白。要让我给秉宽所修撰的《会典》给个评价，那就是……集大成，至于是何人在背后帮他，或者是否有人帮他，我也就不去探究了！以后朝堂没我什么事。”</p>
王鏊只当这是程敏政托词要彻底跟朝堂划清关系的借口。</p>
“济之，若你去见刘阁老和宾之他们，记得跟他们说，不要对张侍讲有太多的芥蒂，他是大明将来的希望。”程敏政对张周似乎寄予厚望。</p>
王鏊摇摇头道：“我主要不是来问你这个的，之前你在翰苑中，有几件事没有处置完，需要跟你对接一番……”</p>
王鏊很识相。</p>
就算明明是来想从程敏政这调查张周《大明会典》的修撰情况，他也不明说。</p>
身在高位，王鏊做事就比程敏政有城府，性格也没程敏政那么张扬。</p>
……</p>
……</p>
宁彤派人送了书函给张周，送书函的人正是朱凤。</p>
约张周在出城演炮的某日，进城后到城内一处茶寮内相见，还说明不要带朱凤去。</p>
“知节，这算什么意思？”张周问道。</p>
张周想说，你这是想当“前辈”，还给你前妻和“后辈”铺路？</p>
朱凤摇头：“宁小姐说她有件涉及到生意上的事，跟你谈谈，她以后想自立，但具体怎样她不肯说。对了张兄，家父让我娶妻生子，这件事你看……”</p>
张周拍拍朱凤的肩膀：“知节，多加努力！”</p>
多余的话也不用说。</p>
让朱凤自己慢慢体会去。</p>
……</p>
……</p>
翰林院内，谢迁到访，特地把目前负责修书的梁储和王鏊都叫过去，问询一下意见。</p>
梁储大概跟谢迁一说，谢迁发现跟内阁之前所了解的，并没什么大的差别，也就先让梁储继续回去办事。</p>
“怎样？”</p>
谢迁打量王鏊。</p>
王鏊道：“克勤只见过秉宽给他所列的两个册子，都是《会典》修撰中碰到的难题，克勤翻查典籍多日……苦思无结果。”</p>
谢迁笑道：“那些难题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p>
心里在想，还以为张秉宽多牛逼，原来遇到难题还是要求助于程敏政这个前“副总编撰”啊。</p>
王鏊摇头道：“于乔你或有误会，我是说，秉宽其实已将这些难题都做了注解，只是克勤那边翻阅典籍，发现无能删改之处，有些……连他自己都无法去求证，还自艾说未有机会再进翰苑，翻查先前所筹备修书的典籍。”</p>
“啊？”</p>
谢迁这下手臂都麻了。</p>
“那全书呢？克勤没看过全书？”谢迁追问。</p>
王鏊继续摇头：“的确没见过，但以克勤的分析，既然秉宽能找出修《会典》中的难点，并一一注解修撰，其余部分更不应该出现大的疏漏。但具体如何，可能还要等底本送到翰林院之后，再派大量的人前去考证。”</p>
谢迁摆摆手道：“若底本都送来了，成书或就是陛下一句话的事，考证出来有问题，修书的功劳也会近乎全归在张秉宽一人之身。”</p>
王鏊道：“那谢阁老……”</p>
谢迁一脸悲叹之色道：“我算是看明白，张秉宽明明可以不动声色，一人就把书修成。却提前将这部书的事泄露出来，并不是虚张声势，其实是想让我们服软。”</p>
“他是想让我们去找他，商议联名联合修书……把功劳摊薄一下……既显得他有本事，又让我们不得不在修书等大事上依从于他。”</p>
“此子心机很深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