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上器厉声道：“好大的口气，敢在这里质问？”</p>
张周道：“嗯，上道。知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消遣你，你说说，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机会呢？”</p>
陈氏女再愚钝，也看出来，张周其实就是想利用她。</p>
只有把陈家逼上绝路，她才有可“利用”的价值。</p>
说白了，她最多只能当别人的白手套，而不可能自己掌握全盘的生意。</p>
陈氏女道：“民女走投无路，只能依附于他人，朝中权贵若无相助者，这世道便无从立足。民女蒲柳之姿，从不敢奢求嫁得世家大户，若是能跟随在大人左右，也可为大人所谋。”</p>
“呵呵，你错了，我对你是什么姿没什么兴趣，如你所言，你走投无路，我或者可以给你一条路走。”</p>
张周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道，“明日一清早，这里有一辆马车，你若是进了那马车，你眼下的债务，暂时可以先不用还，利息也先就此打住！”</p>
“我不会帮你偿还任何的债务，只能是帮你去说说，也要看他们是否给这面子。不打包票。”</p>
“你若是跟着走，就是去宣府，干的是开矿的活计，分给你多少，全看我心情，够你还债够你于世道立足便可，也别想拿太多。”</p>
“本来有无数的商贾想接这笔生意，甚至我亲自上阵也不是不可，再退一步，让蒋家来，也挺好。”</p>
“但我不想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容易一次全都打碎，你也不过是我分担风险的一种方式。”</p>
“至于宁家那位，这件事就跟她没有丝毫关系了，你以后也不得见她，不得说起今日之事。若是你能做到……呵呵，自己选择去或者不去。来人，送客！”</p>
张周也不多哔哔。</p>
爱上船就上，不爱上船就滚，这条船有没有你陈家，一点影响都没有。</p>
把你拉上车的目的，也全是看在你是江南商贾，背后没什么有权势的人相助，觉得你容易控制。</p>
再把你逼上绝路，让你不得不跟着一起干。</p>
如果还想哔哔赖赖的，那就趁早离开就当没见过，你们陈家以后爱死不死，就好像谁稀罕理会一样。</p>
……</p>
……</p>
陈氏女还没等给出她心中的意见，或者说提出一点条件，做点谈判什么的，就直接被张周下了逐客令。</p>
她此时也恍然。</p>
这次的合作，别说是主动权，她一点自主权都没有。</p>
当陈氏女在锦衣卫护送下离开，张周仍旧坐在那喝茶，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p>
“看完院子没有？把人都叫过来，该回家了。”张周想起来自家后宅的女人们还都在参观新家呢。</p>
但张周却并不想让一家人搬过来，如他所说的，他觉得这里阴气重。</p>
如果他这个阳刚的男人不在，自家后宅怕是镇不住这个院子的气场。</p>
“去通知几位夫人。”孙上器对手下道。</p>
等凉亭内只剩下张周和孙上器，孙上器问道：“先生，这陈氏的父亲，也不过只是江南盐政的小角色，如今在官场没什么权势地位，何必理会呢？此等人，也不好控制。”</p>
张周笑道：“老孙，听你这意思，你想自己上阵自己干？”</p>
“没……卑职没有营商的天分，不敢做那妄想。”</p>
孙上器言外之意，却是对这生意还是有些觊觎的，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p>
当锦衣卫千户，能跟着张周，以后就有前途，也不必非要去商场摸爬滚打。</p>
“不正因为她是女流，加上没什么背景，又有野心，才容易为人控制？如果她是男子，背后一堆的达官显贵，却还跟安边侯那样做生意只当消遣，赚不赚钱都能乐得接受，甚至背后一堆退路……那我还找她做什么？”</p>
张周笑着。</p>
孙上器很惊讶。</p>
他这才理解到，一个人身上的缺点，在某些场景之下就能变成优点。</p>
而张周才有那双善于发现优点的眼睛。</p>
“唉！”</p>
张周重重叹口气，“这年头，想做个生意都不容易，兄弟阋墙、父子相争，连至亲都不能信任，何况外人？这世上只有一种人还值得信任，那就是你随手能捏死他，却在捏死他之后不用背负任何良心道德戒律的人。这位陈家小姑娘，倒是很符合我的需要。”</p>
孙上器笑着道：“是啊，她既不是您的至亲，也不是您的朋友，她要是不听命而为，您随时可以让她陷入到万劫不复。”</p>
张周笑道：“要么怎么说我欣赏你老孙呢？你看，我对我岳父能这样吗？我这人一向很心软，给别人利益，但也不能让自己吃亏。还是这种不用负责任的合作伙伴更符合我心意。”</p>
正说着，有锦衣卫过来通禀道：“先生，英国公长孙在外求见。”</p>
“张仑到了吗？让他准备准备。周家那两个应该是不去对吧？那就让张仑一个人做筹备！明天先跟着我一起去治病……今晚给他安排个住的地方！现在就拿出行军的模样，把人都给折腾起来！”</p>
……</p>
……</p>
张周马上要出征。</p>
张周先把自家的宅院情况，介绍给蒋苹渝她们，也是免得自己在西北回不来，也不是说永远回不来，而是去个一年半载的……这院子不就荒废了？</p>
当然张周外面还有个院子，是平江伯陈锐送给他的，那院子他就没必要让蒋苹渝她们去接手了。</p>
因为张周自己也从来没去过。</p>
“夫人，你看这里还好吧？很像我们江南水乡，我把各处都整修过，花了不少银子呢。等我走之后，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看，但要记得，不要在这边久留……这里毕竟曾有过不详的事情。”</p>
张周进到内院，跟蒋苹渝她们一起参观。</p>
韩卿眨着眼睛问道：“老爷，这里有何不详的事？是死过人吗？”</p>
不但她在望着张周，连穗穗也在往父亲这边看。</p>
母女二人，眼神都近乎一样。</p>
张周道：“这京城之地，哪里没死过人？不过要说死在这宅子，倒也没有，这院子的前主人叫李广，是死在宫里的……说起来跟我还有点渊源，是被我……呵呵。”</p>
听到这里，张君作为张周走之后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已经在往他娘的怀里钻了。</p>
“没个人样，被你爹我弄死的人挺多的，你爹我发明了各种火药和火器，干死个把人的那还叫事？怕的话最好从此别练武，回南京种菜园子去！”</p>
张周瞬间觉得张君这小子有点欠揍。</p>
出征之前，如果不把儿子揍一顿，怎么彰显自己身为父亲的风范？</p>
蒋苹渝道：“老爷说得是，您走之后，妾身就不过来了……”</p>
“别，该收拾这院子还是要收拾的，不然我钱白花了。”张周道，“走之前这院子我还要享受一下，怎么说这也是我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赚回来的。这样吧，今晚就不回去了，把各自的房间给占住！”</p>
“嗯。”</p>
不管张周这边体现出多么轻松的神色。</p>
在张家内宅女人眼中，丈夫都是要马上出征的人，去了战场可不是闹着玩。</p>
虽然她们到现在也不明白张周去宣府到底是干嘛的。</p>
以张周身为宣大总制的身份，有什么战事，没必要非要冲在第一线。</p>
“另外把我准备的小匣子带过来，今晚我要好好跟你们探讨一下人生的哲理。”张周道。</p>
蒋苹渝和王明珊倒没觉得怎样，韩卿的脸颊瞬间升起两朵红云，应在白色的灯笼烛光之下，更显得明艳娇俏。</p>
显然那小木匣里的东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在张周内院里，某些事情上，她既是老师，也是最先参与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