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在跟张懋说。</p>
张老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能上达天意，还用听那群人的意见？还有你的意见，其实也跟狗屎一样。</p>
张周指了指正勒着马缰刻意跟张周和张懋保持一定距离的林庭，道：“也不是我非要用亲，而在于我没人可用，了解我的人尚且跟我之间有隔阂，更何况是那些形同陌路的臣僚？”</p>
林庭本来就是因为听到张周跟张懋的对话，觉得自己不方便听，才有意拉开距离的。</p>
听了这话，他更觉得自己有点无地自容。</p>
自己有意要回避的举动，难道被未来妹夫觉得，是他没有足够的信任？</p>
这……哪跟哪？</p>
我跟谁讲道理去？</p>
张懋笑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见过那么多的文臣武将，自问对世间人的品性了解颇深，却未曾见过你这般生性不羁，却能处处为陛下和大明着想的能臣，老夫算是开眼了。”</p>
张周眯着眼，笑望着张懋。</p>
好似在说，这就让你开眼？</p>
以后让你开眼的地方更多，咱走着瞧。</p>
……</p>
……</p>
张周出征了，他的计划是先去西山，把往宣府运煤的事先给商定好了，再调一批工匠，如此穿过居庸关，一路往宣府去。</p>
沿途也要防备鞑靼人突然绕道杀过来，毕竟他麾下的兵马行进速度并不快，又是火炮又是工匠的，如张懋所说，怎么看都像是搬家，不像是去打仗的。</p>
若是要用心用兵，在行军上一定要保持速度，而张周这么个行军法，一天能走八十里都能累死人。</p>
在张周出发之后，朝堂有关张周的非议突然就多了起来。</p>
朱祐樘也是没料到，张周人在京城时，就算有人拿张周既为道士又为读书人的事说事，但也没形成气候，但张周一走，参劾张周的奏疏如同雪片一样，一两天时间，就堆满了朱祐樘面前的案桌。</p>
“……陛下，能找到的，基本都在这里，可能陆续还会有。”</p>
戴义与司礼监剩下三人都立在一边，神色谨慎望着君王。</p>
朱祐樘随便拿起一份，看过之后也不客气直接丢在地上，语带奚落道：“朕倒是没料到，就算秉宽去宣府治军，犯了他们的忌讳，可秉宽走之前没人提，走了之后却这般执着，到底是在说朕用错了秉宽，还是说朕信错了他们？”</p>
这问题，显然不是司礼监这几位能回答的。</p>
文官玩落井下石这一套可是很溜的，当然现在张周还没掉到井里，但他们隐约可能觉得，张周已经在井边晃悠了。</p>
“看看这个，说是以方士治军，从来都是祸国殃民之始，还拿靖康之变时宋钦宗宠信郭京以至华夏倾覆大半的典故做比，朕有那么昏庸无道吗？”</p>
朱祐樘终于提起了一丝怒气。</p>
但在戴义等人听来，皇帝这么说更好像是在嘲讽那些不识相的大臣。</p>
韦彬凑上前道：“陛下，张先生为大明立功甚多，怎可能是奸邪呢？”</p>
“哼。”朱祐樘轻哼，“所谓的奸邪，还不是人定的？自古以来，很多忠臣可被说成是奸臣，而奸臣却又被推崇，君臣之间在用人治事方面，本就在侧重上有所不同，他们更希望朕用群策群力，而不是用一人之力，他们是不会管结果如何，只会揪着过程喋喋不休。”</p>
四个太监不由面面相觑。</p>
心说皇帝在认识张周之前，可不是这么评价他那些大臣的，现在时间也还不到一年，皇帝好像就已经认清楚了那群文官的本质，已经要划清关系。</p>
“以后再有涉及到秉宽的奏疏，无论是褒也好，贬也罢，一概留中，朕也不想亲阅。秉宽教会朕一样事情，无论过程有多离奇曲折，看结果比看什么都重要，朕只等他在宣府有所成绩之后，再把这些奏疏一并甩到朝堂上，让上奏的人各自把上奏的奏疏捡回去，检讨之后再来跟朕提！”</p>
朱祐樘说完，起身似是要走。</p>
戴义等人一听，心中都是直呼我靠，果然陛下现在只要张秉宽一人就够，大臣都已经是可有可无的鸡肋。</p>
虽然我们是站在陛下这边的，但问题是……张秉宽的崛起既威胁到文臣的地位，也让我们很焦灼，这他娘的跟谁说理去？</p>
陛下真要用一人来治理朝事的话，那还要满朝大臣干嘛？</p>
……</p>
……</p>
偏头关。</p>
秦纮本来到偏关是准备大干一场的，结果人才还没抵达偏头关，就听说王琼和朱凤“擅自出兵”，把火筛所部对偏关形成威胁的事解决了。</p>
等他刚到偏头关，也正准备用心做点事情时，一道旨意下达，他不再是宣大总制，而改为三边总制，治所直接迁到延绥。</p>
这意思是……</p>
偏头关以后就归张周管辖，而他则是去三边负责防备达延汗从河套南下对大明边关的袭扰。</p>
不管怎么说，秦纮调三边总制，从西北防备侧重点上，这属于“高升”，秦纮在得到调令之后要即刻动身，他甚至都不打算在偏头关内多停留一夜。</p>
王琼、朱凤、刘瑾、王守仁和唐寅等人，一并去给他送行。</p>
“秦老，您何必这么着急走呢？等交接之后，再动身也不迟。”朱凤还显得很体谅秦纮的辛苦，说了在场人听来有些不合时宜的话。</p>
除了朱凤之外，他人都觉得秦纮急忙去延绥，是负责任的表现。</p>
秦纮笑道：“知节，这里有跟德华一起镇守，老夫还是很放心的，延绥等地如今是烽火狼烟处处，朝廷既委派老夫前去，老夫岂能做耽搁？”</p>
这种话，就显得很正式。</p>
众人都觉得很遗憾。</p>
倒不是说他们瞧不上张周，而是他们都想跟秦纮好好学习学习，尤其是王守仁这样初入官场，还一直想在西北建功立业之人……如果说他们是想跟张周学习的话……学什么？</p>
学怎么打炮？还是跟张周学怎么上通天意？</p>
反而是秦纮这样在西北经验丰富的老帅，更能得到那些传统儒官的推崇，在他们看来，秦纮浑身上下都是宝，光是那经验，就足够学习半生的。</p>
“尔等都回去吧。”秦纮笑说着，突然目光又落到王琼身上，招呼一声，“德华，你随老夫走一段。”</p>
王琼知道，秦纮这是知道没法跟治所在宣府的张周做任何的交接……或者说也没什么可交接，但临走之前，对他王琼还有所嘱咐。</p>
王琼这才招呼众人回去各司其职，而后与秦纮往关塞正门方向而去。</p>
……</p>
……</p>
“德华，在老夫来之前，从没想过，西北除了王世昌之外，还有你这般的能人，你在治边上的能耐，甚至不亚于王世昌。”</p>
王琼受宠若惊。</p>
秦纮这是上来就给他扣了一顶大高帽。</p>
听得他心中都快飘飘然。</p>
秦纮道：“老夫又知，是张秉宽在陛下面前举荐了你，足见他识人用人之准。”</p>
“这……”</p>
王琼更没想到的是秦纮这后半句。</p>
他本以为，秦纮这样的传统文臣，应该是瞧不上张周的，而且秦纮也可能会对皇帝派张周治理宣大军务这件事，有意见。</p>
未曾想，恰好相反，秦纮对张周既欣赏又推崇。</p>
秦纮叹道：“但治军之事，多应亦步亦趋，而不应擅自而为，即便如此能立下功勋，朝堂之上他人也未必会认同。”</p>
这就是在教训他王琼先前擅作主张了。</p>
你胜了，大臣们也没认同你的功勋。</p>
若是先前战果不利，那你可就要遭殃。</p>
秦纮显然是看透了官场的本质，这是在由衷劝说王琼，你能力再大，还是悠着点，一切为将来能在大明朝堂混下去为重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