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道:“贤士所言极是。今之天下,如贤士者,未曾见也。”
正说间,只见营寨外打远处飞奔来三四骑。转眼已到辕门口,下马高喝:“汉王谕旨,韩信才艺出众,今擢升为治粟都尉,掌管军中盐铁钱粮事务,即刻赴任。”
薛欧道:“岂不大材小用?”萧何道:“贤士且安心去赴职。日后如有机会,老夫定当到汉王面前再荐。”
韩信谢道:“汉王不知韩信实才,未可怪怨。”朝着宫使道:“稍等。”自去住处取来包裹,与萧、薛二人拜别了,随了宫使,一同到城内来赴职。
时未到晌午,先随宫使来后营参见总管。总管张苍,见新来的都尉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肚内猜测:“闻他本是个连敖官,却忽地升做了都尉,想必有些来头。”接谕旨看了,送走宫使,对韩信道:“你叫韩信?”韩信道:“正是。”张苍道:“城中储粮之所分在四处,西仓最大,你可愿去?”韩信道:“听凭大人差遣。”张苍大喜,随即叫来管事之人,吩咐道:“吃罢午饭,你引韩将军去城西粮仓,替换原先的李都尉。待他俩交割清了,方可回来复命。”管事答应,同了韩信,辞别张苍,先去吃了饭,再往西仓来。
来到西仓都尉衙中,未用多少时,便都交割清了。那管事见事已毕,拜辞了,与李都尉自回后营去。韩信将包裹与宝剑全摆放好,随将旧管的文书、账册,查阅了一遍,心里已有七八分知晓,暗道:“其中弊端多多,须二三日方可理清。”旋即要了件小军的衣服换上,对在旁的人道:“我且出去走走,谁也不许到外面声张。”衙中的人都答应了。韩信便独自一人,来各处查看。
转不多远,来一处仓所。韩信朝四下里望了望,六七间茅屋,都做了仓廒,里面尚未堆满粮草。旁边有间瓦房,门前一个老军穿了件短衣正在那里忙活,浑身汗泼水滴。
韩信上前,招呼了一声,拜揖道:“打扰!有凉水,讨一碗来喝。”
老军抬眼皮看了看,道:“你这后生,不曾见过。八成是新调来的?”
韩信道:“不瞒你说,小子午饭后刚来报到。碰巧都尉不在,未曾有差事安排,便抽空过来转转。”
老军去屋里拿了壶碗出来,倒了一碗水,递到韩信面前,道:“观相貌,你不象个寻常的兵卒。”叹一声,道:“这年头,太乱!”
韩信喝了口水,道:“我倒是读过几年书,也能写,也会算。只怪无人推荐,轮不到官做。这不,分在这里来管库粮。”
“你说会算?正好。我这里,已有半个多月,未将账目核对过。你既闲着,可否帮我理理?”
“这有何难?”
取过算盘来,照米堆多少,帐户进出,开除一算,竟短缺了七十五石粮。
那老军见韩信未满半个时辰,就算清了帐目,吃了一惊,道:“寻常人算,皆须一天。你只花了些许时,便将账目算得清清楚楚,莫非是神算子不成?”
韩信笑道:“此乃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拿手指着仓廒内道:“囤积的粮米与帐上比,只抵得八成,却是为何?”
老军摆手道:“你新来乍到,切莫问这个。”
韩信道:“我只是担心你。倘若上面问起此事,怕是脱不了干系。”
老军放低声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此乃经年积弊,由来已久。上头便再精细,却当不住底下人奸猾。”
韩信道:“此话怎讲?”
老军道:“一般新都尉到任,各仓管事的皆要先送礼与他,那是规矩。都尉收了众人之礼,凡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底下人胡来。到收粮时,是按使钱多少来计量的,其中的奥妙都在那斛斗上。纳粮的农户大多被盘剥,虽有怨气,却去哪里发作?即便如此,入库的实粮,仍与帐目上有差距。都尉自也不笨,总会有他的法子。到了放粮之际,东克西扣,便把短缺的数给填上了。多少任下来,也没见捅出甚么篓子。我今都对你说了,万不可传扬出去。”
韩信道:“传扬出去,便又如何?”
老军道:“轻则要丢这饭碗,重则送掉性命。”
韩信笑道:“你且放心。我非呆傻,怎会到处乱说?”道了声谢,别了老军,却来他处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