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思摇摇头:“他们是别的公司的。其实这间门脸也是他们的,我只是借了他们的地盘,租了他们一个柜台,电话、帐号,都用他们的。”
“这么说,你还没注册?没办正式执照?”
“柜台商哪办得了执照,得有自己独立的门脸才行。”
白浪的心沉下来了。在中关村,柜台商属于最低层次、最不起眼的摊贩,相当于“游牧民族”,今天在这里租一个柜台,明天在那里租一个柜台,有人恶意地戏称他们为“野鸡公司”。柜台商今天干得煞有其事,明天可能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在中关村不小心买了柜台商的东西,结果受骗上当,想退货却找不着人了,只能吃哑巴亏。从眼前的情况看,学友公司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怪不得李维思下海这么久,一直不敢跟林婉联系。学友公司能存在多久?李维思将来会怎样?白浪忽地生起一种担忧。
“你们主要经营什么?”他试探着问。
李维思如数家珍,好像白浪是个客户:“主要是维修、调试、培训服务。很多人买了计算机,却不会用,结果故障率很高。有的不是机器有毛病,而是操作不当造成的。好些公司售后服务跟不上,甚至根本没有售后服务,这就使我们有生意可做。别人不做的,我可以做。我可以提供24小时服务,哪怕你半夜两点找我,我也可以上门──只要你给钱!”
“效益怎么样?”白浪又问。
李维思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更弱了:“目前还只是起步阶段。你也看见了,我连间小门脸都没有。学友的知名度更谈不上,中关村知道学友的寥寥无几。刚才你找到这,恐怕也费了不少劲吧?”
白浪点了点头,“搞维修赚不了多少,听说卖电脑很有赚头,你怎么不卖电脑呢?”
李维思说:“我当然想做贸易。做贸易利润确实高,卖一台机子,运气好能赚万把块。一年只要卖10台,就能赚10万块。10万块啊,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不过,做贸易需要本钱,我现在哪有本钱啊。”
白浪沉默了,心里的担忧却更重了。
李维思说:“你在部机关上班,接触面广,认识人多,若知道哪个单位想买计算机,让他们来找我。生意做成了,不会亏待你的,名片上有我电话。不过,得让他们先付款后提货。”
白浪客气地应了声:“若有这种信息,我会告诉你的。”
这时,屋内电话铃响,接电话的人喊:“李总,找你的!”
李维思两眼泛出希望之光:“我去接个电话,是不是来生意了?”
白浪见他忙,便告辞了。李维思也不挽留,匆匆与他握了握手,算是告别,随即快步接电话去了。走出拥挤的小屋,外面阳光灿烂,令人豁然开朗。白浪打量着大街中喧杂的车辆、人群,回头望一眼学友公司,心里沉甸甸的。
从中关村回来,已近中午下班时间,白浪没去办公室,索性回家睡了一觉,下午才去上班。在办公室坐了几个小时,傍晚下班后,等机关里的人走了,他又悄悄来到3楼,趁没人注意,一闪身溜进打字室,顺手关上了门。
苏小娅正在那里等他。
白浪问:“没有人发现吧?”
苏小娅说:“总算没有。不过,你早晨忘了把硬盘里的程序删除掉了。以后你关机时,一定要记得做好备份,然后把硬盘上的东西删掉。要不别人一开电脑,发现有这些程序,会怀疑的。另外,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闹钟,如果你晚上睡在这里,就让它在早晨7点响,免得你睡过头了,人家来上班你还没醒。”说着,递给白浪一个电子小闹钟。
白浪把它放在电脑桌前,又把去中关村见到李维思的事告诉了她。
苏小娅听罢,问:“你花这么多心思编软件,不会为了玩吧?将来有何打算?”
白浪叹息一声:“不知道,还没想好。等软件编完再说吧。”
苏小娅又说:“最近社会上关于中文处理软件不好用的议论很多,报纸上甚至有人质问:中国的软件工程师都干什么去了。议论、批评多了,必然会产生一种推动力。说不定有人跟你一样,也在尝试开发新的文字处理软件。所以,你的动作还得快些才行。不然人家的软件先出来,功能又差不多,你的就没市场了。”
白浪心里凉浸浸的,紧迫感油然而生。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有人抢在他前面,推出其它文字处理软件,对他将是致命的一击。软件的排它性是很强的,用惯了一种软件,就不会轻易去学另一种同类软件。被别人抢了先,势必就会陷入被动境地。
他没心思闲聊,很快在电脑前坐下来,启动电脑开始编程。
苏小娅也坐到电脑前,往电脑里录文件,到10点才离去。
这一夜,白浪又是在打字室度过的。熬到凌晨四点多钟,实在困得不行,才搬了三把椅子,并成一排,躺在上面睡了一会儿。次日早晨,一阵叮叮叮的声音把他惊醒,一看闹钟,已经7点了,慌忙起床,收拾好房间,使人看不出异样,然后悄然而去。
此后每天晚上,白浪都准时来到打字室,有时一干就是一个通宵,最早也熬到凌晨三四点。如果是星期天,他索性躲在这里,一整天闭门不出。
开始几天,苏小娅每天都陪他在打字室呆到九、十点钟。过了一个星期,她丈夫从HN回来,她回家便早了,下了班,等白浪到打字室,跟他交待几句注意事项,她便回家去。白浪猜想她丈夫至少也得在BJ呆上个把月,谁知仅过了一个星期,苏小娅回家的时间又推迟了。一问,丈夫又出差了,去的还是南方,HN、深圳。
林婉离京后第10天,章若平教授讲学完毕回到了BJ。白浪与他通了电话,告诉他林婉已经出国,提出要替林婉去拜访他。章若平似乎明白“拜访”是什么意思,坚决谢绝了,说:“不必客气。林婉能够出去,我就满足了。希望她用心学习,珍惜每一天,学成准时回来,成就一番事业。我们电子所还等着她挑大梁呢!”本来,按照林婉的意思,白浪已为章教授选购好了一套咖啡壶,准备送给他。见他态度坚决,觉得硬去送礼,会让老教授觉得庸俗,便没有坚持要去。
又过了几天,白浪收到了林婉的第一封信。信中诉说了她赴美的旅途经历,如何入境,如何转机,如何乘“灰狗”抵达目的地等等。美国的一切在她眼中都那么新奇,她的信写得充满激情,出国的兴奋洋溢在字里行间。她对白浪的思念也十分强烈,信中一再叮咛,要他按时吃饭,照顾好身体,同时加紧复习英语。
白浪也惦念着妻子,一接到信,知道了她的通讯地址,便给她寄去了轵。这些信是他利用上班时间写的。他告诉林婉,自己每天都在学外语,一有时间便拿起英语书,希望林婉不要再为他学英语的事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