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行妹子,过了门要受欺负的……”
陆潜看了赵小凤一眼,见她神色间有些迟疑,当即走到她面前,背过身,弯下腰。
赵小凤见状,也只好爬到了陆潜的背上。
“哎,这个不算,进门的时候要抱着下去。”
陆潜背着赵小凤出了屋,将她放到驴车上,然后拉着驴车开始返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帮人打着红灯笼,前呼后拥地,闹闹哄哄地回到了陆家。
陆潜家门外,大锅里冒着热气,香气已经在山坡上散了开来。
大桑树下,一个人端坐在那里。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件半黑半红的纸衣,既有些喜庆、又有些丧气。
这便是赵有德亲自找的陪婆。
陆潜虽然不明白,成亲夜为什么要找个陪婆来,但还是对他微笑点了点头。
小伙子看起来应该是第一次做陪婆,脸色很是紧张。
陆潜没有父母亲人,拜天地时,便只好望东虚拜。
“随着一声‘入洞房’,众人哄然而散,都出了门,去外面吃席去了。”
有一个跟陆潜年龄相仿的青年,临出门时还回头对他眨眨眼,道:“容你们两口子先云雨一回,一会可得出来喝酒。”
房门关闭,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屋子里安安静静,屋外却是一片喧闹。
酒已上桌,菜已开席。
赵有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村民们皆已上席,他突然招招手,唤来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小声对他吩咐道:
“你去,把赵有住杀了,免得他坏事。”
“好,我带俩人去。”
那人听了,先是一怔,愣了一会,才一咬牙,转身离去。
刘玉芬站在赵有德身后,幽幽地望着他,道:“我们这么做,对得起……对得起陆大叔吗?”
赵有德没有回头,而是幽幽地道:“陆大哥,对咱们都有恩,更是我的挚爱亲朋。”
说完一句话,他顿了一顿,突然叹息道:“可是,祝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刘玉芬的身体,轻轻哆嗦了一下,道:“你……原来你全都是为了这个,为了……钱财?”
“我为了咱们全村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有什么不对么?再说,我安排陆潜成亲,让他给陆家留个种,这也算对得起陆大哥啦。
反正他陆潜注定是个短命鬼,早死几日晚死几日,又有什么分别?”
刘玉芬颤声道:“小潜……这孩子真的会短命吗?”
赵有德负手而立,道:“剪纸术,夺命剪,剪一刀(注释1),夺一岁。”
“当初他爷爷,还算克制,但也没活到五十岁;到了他爹,三十几就死了。这陆潜……嘿,你也见过了,整天埋头鼓捣那些个玩意,他能活到现在还不死,已经是命大了。”
刘玉芬听了,也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他们家的那门剪纸术,也果真是可怕。我曾见过陆潜他娘,活生生的成了一个纸人……唉。”
说到这里,刘玉芬好像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开口道:“有德叔,我看这世道……像是越来越乱了。我看……我看祝家的那个教,还是信了吧?”
赵有德一张脸蓦地一冷,斥道:“好什么?把人炼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什么好?我看,你与其跟了他们,还不如……还不如……”
这时,有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凑过来,小声说道:“爹,其实我看……我看陆家那剪纸术,还是很不错的,既能捉鬼,还能给自己剪个媳妇出来……”
赵有德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骂道:“你娃鬼迷心窍了,啊?你说那再好,剪了就没命,有什么用,啊?”
他训斥完儿子,又扫了一眼身边围拢过来的几个人,沉声说道:
“等祝家的钱到手了,我就带你们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到城里享清福去。”
众人闻言,喜不自胜,道:“我们都听村长的。”
赵有德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突然回头,看向刘玉芬,冷冷地问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谁都没注意到,刘玉芬身后,一张八仙桌下面,趴着一只剪纸小兔。
那小兔子,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却能够站立在地上,幽幽地看着这些人。
……
……
注释1:“一刀”在这里是量词,指一定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