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山进入房间,淡淡的香气迎着门就扑了过来。房间算不上很大,但看得出是一个人住的。这在张子山看来还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个人住一间房,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
坐在书桌旁边的白色椅子上,张子山看着眼前这张白色的书桌上整齐地摆满了各种书籍,桌面上铺着一大块玻璃,玻璃下面是一张张照片,基本上都是贾静文从小到大的照片,看得出,贾静文去过很多地方,其中有一张引起了张子山格外的注意,贾静文一个人站在海边的大石头上,摊开双臂,抬起头朝着天空,却闭着眼睛,一袭白底碎花长连衣裙,散开的头发迎着海风飞扬着,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上泛起着金色的光,海浪冲击岩石溅起的高高的浪花也迎着风,飞扬着……,沙滩上或深或浅的足印,一串一串,又连成一片一片……
干净而整齐地床铺安静地躲在房间的角落,床不大,比部队的床稍微宽了一点。张子山轻轻地坐在上面,软软的,弹弹的,粉红色的枕巾上面绣着一只飞翔的海鸟;乳白色的床单显得那么的纯洁和高尚,粉红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尾,像个害羞的姑娘。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亦或是窗外刺眼的阳光,张子山有点困了,于是也不顾那么许多,直接往后一仰躺倒在床铺上,枕巾上淡淡的发香顺着耳朵爬到了脸上,又顺着脸颊窜进了鼻孔。看着屋顶的天花板,张子山的眼睛微微地闭合又睁开,顺手从上衣口袋里揪出一枝钢笔,拿着这支钢笔在眼前晃呀晃,眼睛又轻轻地闭上,呼吸声逐渐地加重起来……
“你最好能将手臂摊开,对,头微微抬起,带一点儿微笑,对,就这样,一二三!”张子山按下了快门。
“感谢你,美丽的大海,感谢你送给我这么真实的一座山!我爱你!子山!”
“子山,你快上来!”
张子山三步并两步地爬了上来,一把将贾静文抱住,贾静文把头紧紧地埋进张子山的身体,双手环绕着对方腰间,一头长发随着海风轻抚在张子山的脸上!两个人坐在这块儿海边的大石头上,看着远航的船只,影影绰绰,忽隐忽现地漂浮在海洋的另一端……“快看,子山!你快看!‘海市蜃楼’!”顺着手指的方向,一座灰色的城市跃然海面,高高的烟筒耸立云端,像一幅大师的水墨画,又像是邻家小女孩刚学会的素描,浮浮沉沉地漂浮着,若隐若现……依偎在张子山怀里的贾静文猛地亲了对方一口,站起身来,爬下了石崖,沿着海边的沙滩跑了起来,回头看着崖上的张子山,飞扬着头发挥挥手……
张子山也追了过去……贾静文的鞋跑掉了一只,停下来自己又将另一只脱下,拎在手里,看着远远跑过来的张子山,潮水一阵阵地冲过贾静文的两只腿,湿透了身上长长的白色碎花连衣裙紧紧地贴着身体,若隐若现的肌肤透过湿透的裙子显得那么的诱人,海风已经把几根长发吹进了贾静文的嘴里,长长的睫毛下的大眼睛水水儿地看着越跑越近的张子山,轻轻地甩一甩头,纤细的小手轻轻掠去嘴角的头发,两片红红的嘴唇上下微微地用力咬着,张子山跑到跟前一把将眼前这个湿湿的美人儿抱起,三百六十度的在海滩上旋转起来,贾静文摊开双手,在半空中飞着,盘旋着……
两个人推着海边停放着的一艘小木船入海,四目相对,会然一笑。张子山慢悠悠地划着船,站在船头的贾静文静静地看着远方,他们朝着海市蜃楼的方向划着!海风渐渐地小了,也划累了,漂浮在这深蓝的海面上,周围没有其他的船,只有这一番孤舟,静静地在深蓝上漂浮着……
“小文,真想这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复杂与喧嚣,就这样,两个人,一条船,广阔无垠的大海,就这么一直地陪伴着对方,直到海水干了……”
“子山,你对我永远不会变的,对吗?”
“小文,我发誓!如果……”
贾静文一把握住张子山对着天的手掌,黑黑睫毛下的眼睛水水地看着张子山,就只是这样盯着看,厚厚的嘴唇润润的微微颤动,张子山用手轻轻拨开贾静文散落着满脸的头发,两个人重重地吻在了一起!越吻越重,贾静文湿湿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对方,能感觉到对方心跳的急促,脚下的小船也开始随着身体微微的颤抖,各自的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肆意地游走,越吻越重,越抱紧身体越抖得厉害,小船开始剧烈地晃动,原地转圈,一阵阵水晕不规则地以小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猛地一声撞击从船底撕裂着,只看到一条大鱼的背鳍围着小船转圈,随着几声更猛烈地撞击,船底几乎要被撞穿了,贾静文一个趔趄栽进了海里,张子山跟着一个鱼跃跳了下去,混乱中,张子山触到了对方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小张,小张,起来吃饭了!”闫庆忠推推还在熟睡的张子山说。
“小文,小文!小文!!!”随着几声尖叫,张子山惊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闫庆忠,又看看双手撑着的床,大口的呼着气,上衣已然湿透。
“做梦了吧,你小子!”
“闫大哥,我……”
“别我了,阿姨给包的饺子,走,吃饭去!”
远在北京的贾静文走在军区大院的路上,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心说,谁在想我呢这是?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心想,完蛋了,这是感冒了!
吃完饺子,张子山也陪着贾主任杀了几盘。离开贾静文家的时候天也已经黑透了。看着张子山远去的背影,“这个小张不错,咱们家小文眼光还是不错的,家里面兄弟又多,这要是给咱当个上门女婿就太好了!”静文妈说。
“孩子们还小,以后的事儿谁也不好说,不过这小子象棋下得还真不赖,不赖!”
……
几天后,闫庆忠又带着张子山来到了轧钢厂宿舍。是的,彩电到了!看见汽车停在了门口,贾主任已经在门口迎着了,“到了,你们要的五台彩电已经进港了!走,咱们这就去拉去!”
车很快就到了码头,码头上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各色人等一应俱全,都是各种渠道得到“消息”的人。整齐地码放着上百台彩电的纸箱跟前人头攒动。贾主任没一会儿领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过来了,“走,上车!”
“走,去东郊区仓库!”
“去那干吗呀叔叔,彩电不都在这码头呢嘛?!”
干部模样的人说:“嗨,那些都是空箱子,里面不是空的就是装的砖头,这次一共就到港二十几台!”
东郊仓库的大门一打开,五台电视机已经在那安静地等着了!很快地,几个人把电视全装上了车,闫庆忠把贾主任叫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嘀咕了会儿,回来说:“走吧,子山,搞定了,咱们现在直接把车开回北京!”
就跟特务接头似的,张子山仔细一琢磨,这不就是地下党的干活吗!管他呢,领导说咋办就咋办!
一路上车没停,直接就开到了北空司令部。直到看到南门岗,闫庆忠的心才彻底放下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跟张子山说话。接到通知的几家单位早早的已经在南门岗等着了。进入司令部,一帮人嘁哩喀喳卸完货,闫庆忠递给张子山一支烟,说:“这要是消息传了出去,咱们的车一准儿被拦在半道上,北京多少人盯着彩电呢!还好,送到了,就没咱啥事儿了!”
“张子山!”
“贾排长,你好!”
“老闫同志,你们辛苦了,路上都还顺利吧?!”
“这丫头!没大没小的,还行,挺顺利的!”闫庆忠望着眼前的贾静文说。
“张子山,我们家的饭好不好吃啊?我妈肯定给你们弄了一桌子海鲜!”
“别提了,一开始啊小张都不会吃螃蟹,还是你小妹静静教的他,结果,数这小子吃得多!”
“还别说,贾排长,阿姨做的饭就是好吃!”
“这小子还在你屋里睡的呢,这家伙,做梦把衣服都湿透了,嘴里还喊着什么‘小文,小文’,哎,我说小贾,他嘴里的这个‘小文’不会就是你吧?!哈哈哈哈”
“闫大哥!”张子山脑门子上黄豆大的汗咕噜噜地往下掉。
“呦,我说呢,那天我还一个劲儿地打喷嚏呢,原来是你想我啦!”贾静文一副怪怪的表情看着张子山。
“懒得理你们俩!”
“给我讲讲呗,做什么春秋大梦了?给我如实招来!”
“小点声儿”张子山瞅着司令部门口站着的那些人说。
“呦,敢做还怕别人说啊,给我讲讲呗,都梦见我什么了,还出一身汗!”贾静文说完看看一旁的闫庆忠,也觉得话有不妥,“算了,回头再跟你算账!”
接收彩电的人签完字,闫庆忠和张子山上了汽车,发动着准备出发返回天津,贾静文突然拉开车门,窜了上来。
“别闹,小贾,我们今天必须赶回天津去,快,下去,让人看见了也不好看!听话”
“我们领导给我批了探亲假,我坐你们的车回去难道不行吗?”
张子山看看闫庆忠,闫庆忠看看张子山又看看贾静文,苦苦地笑了笑,摇摇头,一脚油门,大喊一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