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话。

同福客栈门口一片安静。

阳光轻洒此间，落在众人的脸上，轻柔而温暖。

然而众人心头，背脊却是滑过一道极寒的凉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暖阳驱散。

地上那一摊白色脑浆，浓稠的红艳血花，还有那一颗不成人样的头颅，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可怖。

他，怎么就杀了人？

他，怎么就敢杀人？

徐江一行人怔住，呆呆地看着方堪客，目中充满了无法置信。

他们来此地，只是想把所有人赶出来，然后封了同福客栈，如果那个瞎了一只眼的伍子快拼命的话，众人也只是想合力把他治服，然后送到县衙的牢饭。

至于之后死不死，他们没有想过，但一定不会当街杀死伍子快。

便是连山阴县县令都不敢当街行凶，只会派人镇压而已。

眼前的年轻人，竟公然藐视王法？

而且，这个身手，也太过强大的吧？

同福客栈那几个年轻伙计，也是下了一大跳。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方堪客这副冷酷的模样？

不都是脸上挂着笑容，脾气出奇的好，面容和善的一塌糊涂，嘴里一口一个姜大哥，郭姐，怎么突然之间就杀了人？

还是这般平静的杀人？

伍子快上战场杀敌时，见惯了生死，面容没有多少改变，只是眉头微挑，多少有些吃惊。

不是吃惊于方堪客杀人，而是吃惊于他的身手。

于是，伍子快一下子便猜到了什么，摇头微微一笑。

没想到这个家乡来的便宜侄儿，竟还是一名修行者。

至于那个死去的捕快，当然是该死，只是脑浆鲜血难免污染了同福客栈的店面。

方堪客道：“虽然我很怕麻烦，但要是麻烦主动找上我，那我就解决好了。”

然后他望了一眼地上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抬头看向众人，平静道：“那么现在，谁还要找我的麻烦？”

徐江沉默无言，那几个杂役没有开口，十几名捕快不敢话，所有人都极有默契的沉默下来，只能听到浅浅血水顺着台阶滴落的声音。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谁愿意真的敢找方堪客的麻烦？

绝大多数捕快只是将自己的身份当作一份职业，狐假虎威一番欺凌弱，如果真的碰到凶狠的角色，只能干瞪眼，愣在原地不敢话。

比如眼前这个杀完人后，还面不改色的年轻人。

一道轮子滚动摩擦地面的声音忽然从远处响起。

......

......

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

驾车的是两名目光凌厉的青年壮汉。

“有意思，没有我的允许，竟然还有人敢来同福客栈吃喝，胆子倒是不。”

车厢内的人，待看到同福客栈前，竟然停着一辆轻巧朴素的马车时，忽然开口道：“把这辆马车给我砸了。”

两名壮汉没有动，因为他们是负责保护马车内大人物的安全。

所以，这是那人对那些捕快发号的命令。

但，那群捕快也没有动。

因为不敢动。

“嗯？”

马车内里的人似乎有些不喜，传出一声轻喝：“都是干什么吃的？”

马车渐渐驶近，褐色帘帐被掀开，下来了一名身材矮瘦弱，神色却极为威严的中年男子。

十几名捕快与那几名杂役，顾不得害怕，纷纷弯腰，恭敬朝着那人行礼：“大人。”

徐江也是微微欠身，道：“姑父。”

矮瘦男子微微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然后他的眉头微微挑起，脸上露出愠怒。

因为有人没有行礼。

一个干净白衣的年轻人，还有个瞎了一只眼的中年人，还有几个服饰朴素的年轻男女。

他是山阴县内最大的官，竟然有人在山阴县内见到他，不行礼？

这是在挑战他的威严？

矮瘦男子最在乎这种东西，因为他很矮，很瘦。

所以他一定要摆出威严的模样，所有人见到他必须要恭敬，必须要弯腰，必须要低头。

以此平稳住他那有些扭曲的心理。

矮瘦男子看了一眼最前方的白衣年轻人，准备大喝出声。

然后，他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

因为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窗棂布上的血迹，飘零落地的白色脑浆，以及那具横在客栈门口，早已看不清面目的尸体。

矮瘦男子不知道死去的人是谁，但他知道是自己手下的人，那身只有捕快才能穿戴的衣装帽子，很容易辨认。

“谁干的？”

矮瘦男子眼神微眯，沉声道。

没有人回答他，但包括徐江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矮瘦男子看向了最前方的白衣少年，眼眸极冷，问道：“是你？”

“如果你在问，是谁杀了这个杂碎。”

方堪客指了指脚下，道：“那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