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陈村,靠近边缘的一栋矮小破旧的茅草木屋,陈老三心事重重地推开了发出“咿呀”的木门。
一股陈霉的气息直扑陈老三鼻孔,让他忍不住把眉头皱得更深了。
房间里,一个妇人和几个小孩,围在一个缺了角的低矮木桌旁边。
木桌上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把木桌上稀薄的粥,一点点的配菜笼罩在昏黄的光明中,清晰可见。
陈老三知道,他的老婆孩子,没有一个人先吃着饭,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这个一家之主回来。
一想到这,陈老三就忍不住暗叹了口气。
“回来了?”陈老三的老婆迎了上来。
“恩。”陈老三点点头。
“怎么了?”他的老婆看到了陈老三脸上的愁容,心一下子就揪紧了,问。
陈老三没有回答,他默默看着自己的妻子,想起他父亲给他置办聘金,迎娶她过门的时候,她是如此的青春动人。
可是现在,他父亲已经过世,老母亲前年也因为看不起病撒手人寰,一转眼,他也成为了孩子的父亲,一转眼,他的妻子也老了,就像他一样老了。
身材枯瘦,陈老三知道是因为自己妻子一直把食物给自己和孩子吃,自己就吃那么一点点,有一次陈老三还见到,自己妻子因为饿得受不了,跑去扒树皮吃。
脸色暗黄,陈老三知道是他妻子多年操持家庭,整天日晒雨淋,再娇嫩的皮肤也只是雨打风吹去了。
看到自己的妻子,陈老三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满脸如同沟壑的皱纹。
“当家的……..”陈老三没回答,他的妻子难过地看着他,想知道,又怕知道的样子。
陈老三长叹了口气,拉着自己老婆粗糙的手,来到了餐桌旁,他坐在了餐桌仅有的一张短腿凳子上,看着穿着破旧漏洞衣服,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的几个孩子们,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当家的!”陈老三的老婆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陈老三苦笑一声,说,“先吃吧。”
孩子们一下子高兴起来,小孩子的世界容易满足。
陈老三老婆默然,顿了一下后,给陈老三倒了满满的一碗粥,又给每个孩子分了半碗薄粥,最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点粥。
陈老三看着妻子碗里,不到自己五分之一的量,黯然不语。
但是他知道,哪怕他再难过,他必须得喝下这粥。
不喝,他就没有力气,没力气,他如何养活这个家?
陈老三的老婆看着他把所有的粥喝完,才慢条斯理地小口咽着粥。而他们的孩子,早就喝完了粥,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这点粥不够。
陈老三老婆放下碗怜惜地看着他们的孩子。
她想了一下,从自己碗里倒出一半的粥进盆里,然后加水兑稀,给自己的孩子又倒上满满的一碗…….
孩子们开心地笑了,她也笑了。
吃完饭后,孩子们都去睡觉了。
她收拾好碗筷,跟着陈老三来到屋子的另一边。
“当家的?”她又说了。
陈老三沉默了一会,道,“大帅府下了命令,说要在我们陈村和镇之间,修一条路,现在在招聘人手,说是有报酬。”
“恩。”她知道陈老三没说完。
“村子没人敢去!”陈老三道。
上次那位大帅盗取宝藏,强征的村民,说好的报酬一分没给,还有几个村民一去不回,他们的家都散了。
“恩。”她看着他。
陈老三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长吸了口气,又道,“村里一人都没去,村长怕引来大帅怒火,所以,指派了十来人去。”
陈老三老婆脸露出苦涩,“当家的,你被选上了?”
陈老三闭上眼睛,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陈大牛、陈二狗兄弟,陈鸡蛋,陈鸭蛋,陈二蛋,他们这些人,也被指派了。”
陈老三老婆黯然,都是村子里的落魄户。
人善被人欺!
钱少气短!
缓了一下子,陈老三老婆握住他的手,安心道,“当家的,家里有我在,你小心就行。”
陈老三看着自己老婆,眼睛又湿润了,他摇摇头,“秋季快到了,我担心村外那几亩稻子。”
“我去收!”陈老三老婆重重地道。
陈老三看着他老婆,久久不语。
“这么多年了,苦了你了!”
陈老三老婆脸无声地动了,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第二天一大早,陈老三吃过更早起床的老婆准备的早餐,就来到了村子里以前的保安队衙门,现在的乡公所处。
陈大牛他们早就到了。
在乡公所里,他们拘谨地等了有一段时间,然后就看到了一群穿着浅绿色军装的人员,带着一大推东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