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心中烦闷，在门口定了定神。推门进去。李大嫂坐在炕沿上发呆，金夫人在旁边使劲使眼色。

大嫂别担心，李哥又让提回城了。

李大嫂泪眼朦胧的看了一眼：大兄弟别骗我，都上法场了哪还能活命，他这是随着他父兄去了，我可怜的孩子啊。说完就放声大哭。

金夫人捅了一下老金，小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让别提你非要提。

老金哈哈一乐：你看你这人，我能骗你吗，真的没杀，不信你出去看看。

李大嫂看他不像骗人的样子。跌跌撞撞跑出去。金夫人也要跟着去，老金拦住：没几步路让她自己去吧，我正要和你商量个事情。

刚碰到你娘家邻居了，说是你弟弟这几天病了，他身边没个照顾的人，吃饭都是问题，你带天元过去看看，我和天姑先留着，等抓上药了我们再去，你也好久没回娘家了，这次回去我们多住几天。

金夫人的娘家在古峰山脚下，虽然离兰州不远，但人口稀少，瘟疫期间相对安全些。

显然不信丈夫的说辞，前天弟弟还稍信过来，说在山里发现了些好东西，这两天给孩子们送来呢，怎么说病就病了。

老金赶紧接过话茬：对对对，那人就说就腿出了问题，肯定是进山挖东西的时候摔了，你说他也是个死心眼，我们两家就离着十里路，古峰山能有什么土特产。

金夫人和弟弟感情很深，从小父母就不在了，兵荒马乱的，姐弟俩两相依为命。弟弟打小身体很棒，但听丈夫说是摔的那就不得不信：这个犟驴，每次都说不让他带东西，他非要带，你说他一个人有个好歹可怎么办，赶紧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就走。

老金见事情不像自己计划的那样，心里有些急：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一起走了天姑的病怎么办，你们先走，我给天姑把药抓上就去找你们。

金夫人看他发火，有些奇怪：你凶什么啊，天姑能离开我吗，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口子正在争执，大儿子天元跑进来：娘，舅舅来了。

金夫人转头看看丈夫：没看出来啊，还学会骗人了，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老金心中暗骂，这书呆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这小子名叫方生，从小聪明，喜欢读书，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子。听说他读的最多的是一本叫孟子的书，本来指望以后能考个功名，但朝廷突然下令不让读了，说是孟子编排皇上。

他劝过好多次，既然上面不喜欢孟子，你就学学其他子，别把自己的前途毁了，但这小子是个死驴犟板劲，偏不改。

因为他会的东西和考试没关系，当个家教都没人要，不能提高分数的学习有什么用。平日里就守着那几亩烂地，农闲时给庄里人干点零活糊口，没活干的时候不是读那些闲书，就是在周边山沟里瞎溜达。

金夫人和他弟弟一起走进来。方生个子很高，身体也壮，一点不像个读书人，用老金的话讲白浪费一副种地的好身板。

方生和姐夫招呼了一声，见天姑睡着了，就拉着天元出去看拿来的宝贝，讲是什么东西，怎么得来的。老金站起身喊了一声：我出去看看，不等金夫人回话就快步往外走。

他担心老婆问方生腿断的事情，先出去躲躲再说。

这会路上围观的人更多了，挤过人群看到正一车车的从城里往外拉病人，车辆驶进包围圈，大声念病人的名字，听到名字的家属把病人接到自己的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