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正在欣赏夕阳,闻言转过身来。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收拾干净后的莫娜的姿色。
不得不说,莫娜确实很漂亮,是很有魅力的混血美女。她换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宽松,但依然掩饰不住那完美的身材。
幸好周克换新肉身还不习惯,一直不知道硬为何物(当年被冰冻前,也因为身体原因,从来没接触过工口物),所以当然不会起坏心。
与此同时,莫娜也在仔细打量周克。
周克的样子还是很帅的,而且有一股书卷气。
妹子本能地露出些赞许,然后脸色微红地低声问道:
“如果不急的话,能说说你是什么人么——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却不知道你的身份,这不公平。反正我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泄密,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何不开诚布公一点呢。”
莫娜的措辞很小心,她知道双方还没充分互信,所以宁可措辞啰嗦些,把丑话说前头。
周克知道莫娜没有威胁,何况他正处在内心孤独无助的状态下,所以稍一犹豫,就把自己知道的经历大致复述了一遍:
包括他当年得了什么病、哪一年接受了谷歌生命的资助、最后真的侥幸活了下来,然后又成为棋子、被超期冰冻。
这里面少数内容是他自己回忆起来的,更多则是靠昨晚左宗琅的陈述。
所以很多不太重要的细节,当然就丢失了。包括周克的父母,以及辛雨芽,他都记不得了,自然没提。
莫娜花了一个多小时,听完了他的静静陈述。
期间她也回答了一些问题,让周克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深了一些,很多认知脱节的地方,也慢慢弥合。
周克发现,昨晚左宗琅说的话,也不一定就100%是真相。很多细节的地方,左宗琅的版本与莫娜的版本听起来有些偏差,不排除左宗琅因为主观仇恨记混了。
交谈互信之后,莫娜不由叹道:“你也是个可怜人,虽然很幸运地躲过了脑后插片,却也成了别人的棋子、被推到了这种危险的境地。”
随着这份心有戚戚焉的情感,她对周克的怨恨也减轻了一些——她此前的情绪,是庆幸与怨念兼而有之的。既庆幸周克给了她难得的放空与自由,又恨周克裹挟了自己。
“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周克无所谓的苦笑了一下,然后想到问起一个他最关心的大疑团,
“目前我最迫切想搞明白的,是我不在的这九年里,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一步步堕落到今天这个样子的?反抗者究竟是怎么一步步失败的?”
“昨晚那个大叔,没有告诉你?”莫娜狐疑地看着周克。
周克无奈地耸耸肩:“当时来不及,他说如果我不甘心,等逃出去后再慢慢寻找真相。”
“原来是这样……这就不奇怪了。好吧,幸好我还知道些内幕,我告诉你好了。”莫娜无所谓地开始讲述,
“其实,蒙扎克能像今天这样控制人类,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期间的勾心斗角,持续博弈了数年之久。2036年失业潮刚爆发时,大家并不鸟他。各国政府的第一反应,是加征机器人社保税和人工智能社保税。
也就是如果资本家要用人工智能替代人类岗位,那么他就得为减少的这部分雇佣缴纳社B基金,用于给失业者和退休者发福利、维持商业社会的资金环流,免得活不下去的人造反。
这招的接受度本来是非常高的,人民怎么会不喜欢高福利呢?事实上比尔盖茨从2016年就已经开始呼吁智能社保税了,只是20年来一直没落地。
可是,付诸实施后,很快爆发出一个实际操作层面的大问题:
那就是很多掌握巨量资本和技术的寡头资本家,开始往第三世界傀儡国迁移——就像当初大明共和国的科技巨头,一水儿都注册到开曼群岛;或者美国的科技巨头,都把控股公司注册到巴哈马群岛,一个道理。
哪怕涉及实业的,稍麻烦些,但也能学苹果公司的“爱尔兰三明治”避税模型:把公司的所有盈利,都放在持有专利、并且向其他环节子公司收取“技术服务费”的爱尔兰子公司。
谁让爱尔兰法律规定,对所有“技术服务型利润”免征所得税呢。
大国敢让寡头加税,寡头就敢把盈利子公司搬到穷国去。
反正都人工智能时代了,连“廉价工人”都不需要。只要有充分的钱和资源、物流,一个越南就够塞下整个地球的高附加值制造业。
所以,要想把机器人社保税制度推下去,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不能让地球上有离岸金融港、有避税的法外之地——而这根本做不到。
美国和其他资本主义核国家,充其量只能把‘机器人社保税’强行写入了联合国宪章。但在避税小国们交涉时,《联合国宪章》根本没什么卵用。
根据旧时代的外交惯例,这种交涉显然违背了联合国‘国家无论大小一律平等’与“和平共处N项原则”的,是‘粗暴干涉别国内政’。如果美国要绕过联合国动武解决,社会注意大国还能行使否决权。
美国从二战后一直营造的、保护小国、让世界上国家数量越来越多的恶政,终于到了反噬的那一刻——
世界上国家越多、小国越受保护、国际贸易法律环境越复杂,对于华尔街跨国资本和律师掮客阶级肯定是有利的。他们的操作空间、藏钱空间和收费业务也会更多。美国一个世纪以来构建的国际外交体系准则,就是华尔街跨国资本和律师掮客集团帮忙定的,自然是一以贯之为这个阶级服务。
所以毫无疑问,当全球人工智能社保税计划,与华尔街跨国资本和律师集团的利益冲突时,当然就失败了。各国只能再找一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