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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炭盆烧得太旺,太子在床上燥热不已,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干脆坐了起来。当值的婢女、仆人从各自打盹中惊醒,连忙过来伺候。太子显然并不需要他们的服侍,呵斥他们退下,搞得这些婢女、仆人不知所措,慌张不解。

耗倒腾着小碎步从太子寝殿门外一溜小跑进来,手里还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白玉碗。

他向跪在地上的婢女仆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然后来到喘着粗气坐在床沿上的太子跟前,把手里的白玉碗递了过去。

细碎的冰屑上浇着洁白的牛乳,最顶上还点了一勺殷殷艳艳的梅花蜜,香甜浸凉之气扑面而来。太子接过白玉碗,二话不说,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燥热渐退,但悲伤却翻涌,不由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原本香甜的牛乳刨冰,合着眼泪入口,瞬间变成了无尽的苦涩。

苦涩的滋味来自太子的回忆。

10岁的太子,虽然身体瘦弱,但格外乖巧懂事,读书功课都是成绩一流,小小年纪还写了一手好字,深得太学宗师(负责教授皇室子弟读书的老师)葛梦涯的赞许,称他为:“资禀既异,弃养有道,精金良玉。”当今皇室轩戎一脉素来喜武,个个天生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治国理政多从直觉出发,令葛梦涯这个才高八斗的大学士头痛不已。现在竟然冒出这个么个知书达理的太子,实在是太过难得,所以倾其所能教授太子,由于期望之深切,所以也对太子的要求也格外严格。

太子深知自己母亲地位卑贱,也没有宗亲或外姓大员撑腰,处处谨慎小心,在外人面前素来克制,老成持重的象个小大人。但他毕竟才只有10岁,顽皮撒娇的天性,只有在最最亲的母亲面前才能显露。下了课回到母亲的住处,一进门就褪下了“小大人”的面具,一溜烟冲到母亲面前,把一双鞋甩飞,蹦到软榻上,一把搂住母亲的脖子,唧唧歪歪的说:“累死了,热死了,饿死了……”

母亲的妃号为一个“冉”字,据说宫内府把候选的妃号呈给皇上看,皇上随手把个吃剩的糖核桃仁扔出去,落到了“冉”字上,于是就这么定了个将陪同母亲余生的名号。

冉妃的贴身侍女冬安在一旁不由抿嘴微笑,先弯腰捡起太子的鞋子,整齐的摆放到软榻前的地上,又躬身退出房间,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瓷碗放到小茶几上,太子兴高采烈地走到跟前,低头一看,竟然是银耳莲子羹,不由小嘴一撅,身体拧成八道弯的对母亲说:“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牛乳雪冰!牛乳雪冰!!”

冬安面带忧虑的看了冉妃一眼,赶紧安抚太子,道:“宫内府配发的冰块都用完了,太子殿下先凑合一下,下个月就会有了……”

“不要!不要!”太子猛地一推瓷碗,碗哗的歪倒,里面的银耳莲子羹应声撒到桌上。想到自己辛苦读书一天,竟然连口牛乳雪冰都吃不上,不由心里委屈,带着哭腔嚷嚷道:“入夏以来统共就没吃几回,怎么就用完了呢!再说,用完了你不会去宫内府再要么?!”

“是,是,我这就去要!”冬安快速的收拾起桌上的瓷碗,准备转身离开。

“站住!”冉妃猛呵一声,她从来都是和风轻语,从未有过如此严厉的声调,直惊得冬安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而太子也吓得怔住,连眼框里的眼泪都不敢流出来了。

冉妃冷冷的说道:“我是皇上最不喜爱的妃子,他从不来我的寝宫,也从不召见我,即使不小心碰见了,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你觉得宫内府会给我这么一个不得势的妃子额外的配给么?要不是我用省下来的月银去打点,连现在这点冰都拿不到!冬安,难道你还没看够那些人的冷脸么?”母亲不得宠是太子心中明白却不愿直面的事实,为了不让太子担忧,母亲以往从来不提这事,甚至还会偶尔骗太子说,在哪儿遇见了皇上,皇上跟她过问了太子的情况什么的。但是今天,母亲却这么冷静,这么直接的说出了这些话,令太子心中不由一震。

“霈儿(太子的名字)”冉妃拉过太子,严肃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现在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但未来却说不定,宫里的妃子那么多,总会有人给皇上诞下皇子。你要想守住太子的位子,必须要把这些小孩儿脾气收起来,你要学会独立,学会自己面对一切,不要总粘着我,不要被我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