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冲带着大伙赶到薛家坞壁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大伙赶了半天路,都饿着慌。但又怕生火让薛家发现,所以都强忍着饥饿。
但张冲示意大伙没事,该生火生火,该煮粟煮粟。
因为人家已经发现了他们,再躲也没用。
事情正如张冲说的,薛家望楼上的部曲早就发现了远处密林中,群鸟不落,就知道林中有人潜伏,还不少。
于是,早早的就关上了寨门,又在坞壁外落了四五个木栅栏做拒马。
坞堡上的阁楼也敲响了警钟,示意寨外劳作的徒附赶紧回坞壁,有贼寇来了。
张旦他们也是听了这钟声,才确定大伙已经被发现,索性就老老实实生火做饭。
几个结伴去打水,又那些个一起去打柴,根本没人意识要留人在外围警备。
张冲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先让度满负责组织大家,之后就点了杨茂、王章、李武三人做亲卫。
又喊了陈焕带着弩箭和他一起,就走到外围警备,顺便观察一下这座薛家坞壁。
度满让人把马匹上的物资和孙逊的遗骸都放下,示意张冲等人带着马一起去,这样也方便些。
小爹本来也要陪着来,但还是被张冲劝住了。
毕竟那薛家真出壁袭来,小爹在的话,会比较危险。
至于老孙头的尸体,这会已经用草席包好。
之前张冲没想好怎么收殓,是就地掩埋,还是火化带着骨殖回去。
索性有马,就先带着,看后面怎么弄。
最好是能带着回大桑里,也算给孙老头家人一个念想。
张冲带着一干人,就散到了密林外。
林外可见的是一座不大的木寨,正面看的话,大概也就五十米左右。
垣壁上已经站着几个人,正冲着张冲他们指指点点。
张冲也在观察这个营壁,说不上有多森严,但肯定不是他们能打下来的。
失望着,就带着大伙撤了回去,一同用饭。
而对面也不清楚张冲一伙人是什么来路,所以也没追。
其实张冲不知道的是,那老叟毕竟是个下民,见识不多,只当这薛家是个乡豪一流,但实际上这家确实有来路。
这一支是孟尝公之后,本世代居住在薛县。
后有族人在山阳郡高平县做官,就有族人迁居于此,也叫高平薛。
其家世为郡县吏,也是一方豪强。
但十年前他们不得不举族逃亡此地,全受一人牵连,他就是当时的郡督邮张俭。
张俭也是二千石子弟,薛氏与张氏作为本地豪族,自然来往颇深。
但是张俭少有大志,一向自视甚高,目无余子。
当年被举茂才,就是瞧不上举主,托病不就。
后来山阳来了个太守,叫翟超,是清议党人一流。他一来就辟张俭为督邮,考验数县,检核非法。
但张俭一到任就上书大宦官侯览的族人,在本地侵害不法之事,直接和宦官结怨。
结果是,其举主翟超直接入狱。
所以张俭一直想找机会复仇,后来他终于等到了。
十年前,也就是建宁二年,那会国家刚即位,要修陵寝。而侯览也觉得自己春秋日少,遂也在家乡大修陵墓。
侯览这种人,自然行事无忌,修个陵墓还不断侵占他人土地,弄得民怨沸腾。
这次张俭没有放过,直接带郡吏杀入侯览家,杀其母,没其财。
其宾客四散,又为别郡党人长官刑杀。
可以说,这是党人对宦官集团的大武斗。
这事直接引爆了二者的矛盾。
以大长秋曹节为首的宦官,谏国家收捕党人。
那会国家正年幼,还不知什么是党人,宦官们就言简意赅说,这类人互相结党,相互推举,欲图社稷。
这下子国家懂了,所以海捕天下党人。
李膺、范滂、翟超等一百多老党人都甘死,而引发祸事的张俭却逃了。
而且逃亡过程中牵连了几十家收留他的人。果然,千古艰难唯一死。
只要自己活,死了别人又何妨。
而他们薛家就是那会被张俭牵连的。
张俭之前有个门客叫朱并,被他赶出门,一直想报复。
后来看张俭倒了,立马揭发他和同乡二十四人,一起结党。
而他们薛家的家主薛敦,因此被牵连入狱,族人们为躲宦官报复,只能迁居隐匿在这山寮水泊之中。
呜呼哀哉。
这会在望楼上眺望远处密林的贼寇的,是薛敦的弟弟,薛郁。
现在这二百多的族人宾客部曲都以他为首。
他稍有勇力,娴于弓马。
自认为凭借自己和族人,守着坞壁,即便来百十个贼寇,也可拒之。
他见贼寇走,就和几个部曲继续留在望楼上警备。
不一会,远处密林就炊烟鸟鸟,敌寇正在吃饭。
薛郁读过点兵书,知道饱食是战斗的前兆。所以,薛郁立马让寨里的族人,整备武器。
气氛就这样沉重着,而薛家到底不是武人出身,有几个已经紧张到了哆嗦。
估计不是族规约束着,可能早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