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弄明白这个,张冲首先要知道现在邓直是如何锻造甲片的。
而邓直回答道:
“所谓百锻成刚。要打一面甲片,至少要锻造百下,不然太软太脆,防不得刀剑。”
说完,邓直正好见坩埚炼铁炉炼好一炉铁,正在那冷却。
他直接走到坩埚,用铁钳夹起一块冷却好的铁,摆给张冲看。此刻,这铁好似个面条,软软绵绵的,完全没有人们认知中铁的坚硬。
张冲自然懂其原因,初中化学的知识了,这就是铁在熔炼中含的杂质太多了,此时的铁,更多可以叫成铁碳合金。
然后邓直就开始让学徒起风箱,给锻造炉生火,他要当着张冲面锻造这块铁。正常锻造需要两人,一人使钳,一人用锤锻造。但邓直两膀子气力惊人,直接左手使钳,右手使锤,不断锻打着这块铁锭。
直打了百多下,生生将铁锭锤成了薄片,正当张冲以为到此就是百锻时,人家邓直又用钳将铁薄片对折,然后继续敲击,然后这才是一锻。
张冲懵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一把百锻宝刀价值千钱呢,这么个做法多费功夫啊。当然邓直没有要打什么宝刀的意思,在三锻后,就开始静置,也不知放多久,然后才用钳将铁条放入了清水中淬。
这会,邓直才有空和张冲说着话,他走出热烘烘的锻造炉棚,浑身像洗了澡似的,都是汗。他和张冲说:
“渠,这水是我实验过附近几条河水,找出最适合淬的湖水。你可能不知道,不同湖水淬火效果差太多了。不过要论最好的,还是得江水,那个正。”
邓直还说:
“咱铁条打出来啊,一定要放一放,这在我们这行叫冷待,这时间可有讲究了,非得是经年老匠才能把握其中时间。一些没师傅提点的,要不没冷待,这铁条刚打好就放水里淬,最后好不容易锻好的铁条就崩了,所以啊,这铁工啊,非得是跟着师傅学,闭门造车没用的。”
见张冲对他说的没有任何不耐烦,他起兴了,继续说:
“这淬的功夫,就是为了坚刀,水火相济,这刀就成了坚刀。汝南西平有个龙泉水,最适合淬刀剑,淬出来,其剑坚利。所以龙泉水之剑,等闲都不是凡品。我听说北边清漳水也是好水,也能淬剑。但那汉水、涪水千万不能用来淬剑,那水弱。”
邓直又指了指边上几桶油脂,接续介绍:
“除了用湖水淬之外,用油脂和卤水也能淬,就是这作用各不一样,我听说有些制刀匠,还用五牲之溺来淬,那味太重,我不喜欢。如果用油脂来淬,那这剑就更有韧性,等闲不会折断。而这有啥用呢?”
邓直从刀架上拿起一把已经锻好的刀,和张冲比划道:
“这刀各部位要的铁料要求不一样的,这刀刃这块最重要的就是坚利,这样刀刃才能不磕坏,所以要用清水淬。而刀背要的是坚韧,这样刀耐久战。”
张冲这一波真长见识了,他真的万分感谢祭孙,竟然送来这么一个真正的大匠。所谓大匠,就是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如此才能在实践中继续创新。
然后张冲就收起了他要指指点点的心思,知道在这一块上,他张冲就是个弟弟,千万不能犯在专业领域指挥专家的官僚作风。
后面的事就集中在铁甲如何更快制作了。张冲也发现了,实际上在锻造工艺上,现在已经非常成熟了,但之所以费劲,还是因为在冶炼上,难得钢材。
张冲知道这铁到钢的区别就是这个含碳量,他听过一种比较快速得到钢材的方法,那就是灌钢法。
实际就是生铁包着熟铁来锻打,虽然同样要锻,但锻造次数比百锻要少多了。但这里面有个关键,就是生铁和熟铁的比例不一样,张冲也没做过铁工,也不知道这比例。
他只能将这法子说给邓直,让他自己试。其实这也是张冲要建立这个铁官所的原因,就是做技术储备,等技术成型后,就可以爆发产能。
不然光靠一个造甲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装备一只军队。
邓直听的很认真,他早发现渠魁经常说一些很有启发的点子,虽然还只是想法,但在他一实践后,确实会更高效。
就比如那个煤炭冶炼,使得他可以熔炼出铁水,后面他要将熔铁炉改造一下,让铁水直接流出来,这样就能不间断的使用熔炼炉了。不像现在,炼一波就要等半天冷却才能开始下一波。
这边,张冲又转了几圈,最后发现实在没什么能讲的,就带着蔡确和郭祖等扈士返回了。
他要回大砦,那里度满正要将这段时间的砦务和他汇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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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平陵的酒肆,荀或正随着青奴和一干郡卒伏在对楼。在这里,酒肆的情况尽揽无余。
在他们的视线里,一个矮胖的汉子正在吆喝着酒肆的徒附:
“还是老样子,给乃公来一斗粟、二斤猪肉、三两浆,整快些。”
得了吩咐的徒附,忙不迭地开始到后厨吩咐整治。
看到这人没有防备,荀或低着声音问着青奴:
“这人就是和张冲一起去践更的,你没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