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策合一?怎么说”
蔡邕眼睛一亮,忙问道:
“你这三策合一,我听着就觉得好,就是不知道怎么个三策合一。”
诸葛珪笑了,道:
“那我就说说。你看,这第一策坚壁清野,实际上是取以拖待变,可为最下策。而第二策西征中原,实际上是取以攻代守,积极进取。最后这第三策,便是走为上计。那何不如融合在一起,即先出兵奉高以北诸县,在这里建立防线,阻击北面之敌。事不济在逐渐后撤到奉高,再以奉高坚守。同时再遣一只精干小队,人不需多,先在东来摸清情况,然后再看后。”
蔡邕一拍大腿,喜悦之情露于颜表,他就知道找这诸葛珪是对的。此人果然不是寻常腐朽,是真有才质的。
然后蔡邕哪还坐得住,立马就和胡母班和诸葛珪二人道别,就去寻张冲去了。
这会张冲依然在和何夔商议着,见蔡邕进来,张冲忙迎他入座,对蔡邕,张冲一直是尊敬有加,此人有高名,尚能与民同甘;知世故,但依然能赤子之心。这样的前辈,张冲再多的尊敬都是不嫌多的。
除了本身品行高洁之外,蔡邕的才华也是冠绝天下,甚至何夔说蔡师的学识上的造诣在整个本朝近二百年的时间内,也就是班固、张衡、崔瑗能比。直把蔡邕说得是百年难遇之大才。
虽然话说得大了,但张冲觉得一点没有夸张。就他接触下来,此翁也就是在军事兵法上不通,其他的,举凡碑诔、辞章、史志等,靡不精通;还工书擅画、精于音律,兼及天文律历、阴阳谶纬术数等,无不博洽。是真正的通才,大才。
而且他这个通,不是什么浅涉,而是每一项都达到了此世最高。比如音乐,有次他去郡守府,就听到这老翁弹琴。张冲虽然不会音乐,但毕竟在后世不知道听了多少歌,好听不好听他还是能把握的,虽然听了老翁的琴,没孔老夫子那种余音绕梁,三日不知肉味的感慨,但当时张冲心情好了一天。
但对张冲来说,最看重蔡邕的不是什么文章、音乐,而是他对本朝人事的熟稔。这老翁他精通本朝典故,这多厉害了。
这是度满私下和张冲说的,度满这半年一直留驻在泰山,那时候听了蔡邕入幕,专门写了一封信,言及蔡邕曾经参与编修国史《汉记》。
这是本朝第一国家性的编史大业。自明帝时班固等人在兰台奉旨编修《世祖本纪》起,此后一百多年,四次增编,连编着地点都搬到南宫东观。而在本代,就是蔡邕和当时的名儒马日磾、杨彪、卢植、韩说一起增补的。可以说,在此代人物中没有几个比蔡邕更懂本朝典故历史了。
这项才能对张冲来说可谓重中之重,他虽然对历史很有研究,但对此世的历史也只停留在一些普及度稍微高的人和事上,在这方面肯定是不如东汉活历史的蔡邕来的了解的。有了他,张冲就对此世的上层人物,他们的社会关系、性格、家族网络,才有更清晰的认识,真正做到知己知彼。
此外蔡邕自己就是这上层中的一员,他和汝南袁氏是姻亲,和冀州崔氏是世交、与弘农杨氏是同志,与皇甫规、陈求等反宦官名臣都关系密切。可以说,如果等蔡邕加入泰山军的消息传遍天下,相信在世家圈无疑会掀起一场大风暴。
所以对蔡邕这样清贵的人,最好的安排是去搞学问而不是给他做个奉高太守。但谁让他张冲现在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只能让蔡邕一人兼数职。既是他的高参,又是奉高太守,还是他随军学堂的高级讲师,把这老翁榨得一滴不剩,这老翁还整日喜笑颜开的。
蔡邕当然不是傻,而是对于真正想做事的人来说,不怕事多,就怕做不了事。自孝桓以来,士大夫非不欲用事,而不能也。君不可匡;朝廷之法纪,不可正;郡县之贪虐,不可问。整个朝廷都在顺着下坡一路划到底,任是谁也无法扭转。
但好在他蔡邕这次辅助的是一个雄主,是一个如日东升、喷勃愈发的新势力,这天下还有救。看着眼前这个反汉势力之主,蔡邕脑海里想起了他还在京都的时候,结识的一个年轻的孝廉,曹操。
此君虽出自宦官一门,但不甘污浊,虽时常有人在背后骂他赘阉遗丑,但他都能晏然自若,志气不改。
他看出此君的不凡,那一股昂扬向上、只争朝夕的斗志在京都的圈子里已经很少看到过了。所以蔡邕当时帮了曹操不少。当时他作为京都圈里品评天下的名士,已为士林领袖,曾品评过曹操的不凡。
曹操那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领袖来洗刷身上宦官的身份,所以对蔡邕的帮助,他一直铭感于心,后来蔡邕在京都的岁月,二人相交密切。只可惜,俱往矣,此君已是汉臣,而他蔡邕已做汉贼。
汉贼不两立,管鲍之交也只能自此而断。